“亲爱的,你别走!过段时间,我会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啊!我不要!”
“我保证,这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赵东城脸上带着笑,这样的笑容看久了,就会觉得很难测,看不明白这个笑容里面的含义是什么。赵东城感觉现在自己好像好点了,坐直了身体,认真的看着余潇潇,“嗨,其实,我现在也是无欲无求了,只要有你,我也不想太贪心了!不过......”
余潇潇用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脸,一口一口的给他喂水喝,看他情绪比较亢奋,觉得这个家伙就是在说酒话而已,“不过什么?”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以后,你就知道了!”
在年幼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会盼望着长大、长大。王谦站在自己的家的窗口,看着外面树影婆娑,月影朦胧。他并不是一个很有文采的人,说不出现在自己看着月光的心情;也讲不出来马上就要离开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心里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王谦的妈妈站在儿子的身后,身上的围裙还没有取下来,但是她此时已经顾不上了。她两眼里面像始终含着泪花,明天儿子就要走了。她刚才做了做一桌子的好吃好喝,还有蘑菇鸡蛋虾仁大饺子,俗话说的好,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
一家三口刚才默默无语的吃了一顿饭,除了瑶瑶以外,没有人说话。
瑶瑶坐在床上一边给芭比娃娃梳着头发,一边和芭比娃娃说话,摇头晃脑的小表情别提多可爱了。
王谦的妈妈看看床边的行李,再看看儿子和孙女,眼眶里面的泪花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好半天才挪动了步子,来到了儿子身边,从自己的兜里面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掂量了一下,塞进儿子的兜里面。
“妈——”王谦感觉到了,赶紧拉着老妈的手,怎么说呢,他现在的感觉到很羞愧,这么大了还靠着老妈,那种滋味他形容不出来。七尺高的汉子,他觉得自己是要脸的。
王谦的老妈连连摆手,叹息着硬把银行卡往儿子兜里面塞,一边赛一边说,“穷家富路,你带上吧!再说了,还有孩子呢!”
“爸爸,你要带我去哪里?”一直在一边儿玩芭比娃娃的瑶瑶,看着爸爸和奶奶,想起来今天吃饭的时候爸爸说要带自己去大地方,“爸爸,大地方是哪里啊?”
“上海!”王谦退让不过老妈的盛情,终于把卡收了起来,听见女儿在文化,靠近坐在女儿的身边笑眯眯的说,“爸爸,带你去上海,那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可好玩了!”
我们每个人都渴望自由,但同时又渴望安全感。殊不知,自由和安全感本身就是两个矛盾体,你只有舍弃了安全感才能得到自由。哦,不对,王谦想,再困在这个城市里,他连该死的安全感都没有了。
“都是你爸,”王谦的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那时候你从学校出来,本来自己说的要去大城市看看,你那个死鬼老爸非不同意,说在老家、在厂子里面有保障,可是现在呢......不是还得走!”
“妈!”王谦递给老妈一张面巾纸,“谁也不会料到会有今天。”
送走了上官策,高君行慢慢悠悠走进家属院里。这时候的月光和二十年前一点区别都没有,树影落在地上好像是很久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就这样走着走着,高君行甚至出现了一种幻觉,觉得前面就可以看见刚下了晚自习的同学:上官策、欧阳欲晓、张仲淹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笑呵呵的准备回家。
时光啊,过得这么快......
高君行在心里默默的感叹着,就这样一路走好一路叹,他来到了上官策的家。一进门就瞧见上官策的老爸和自己老爸以及欧阳欲晓的老爸、张仲淹老爸端坐在家里面。这四巨头的脸色一个比一个严肃,高君行早就想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局面,他笑着和各位叔叔们打招呼,然后坐在老爸身边。
“我们你家上官策呢?”上官老爷子的脸有点红了,他过去酒量很好的,但是就是喜欢上头,“那小子又跑到那里去了?”
“他去青岛出差了,公司里面有个项目。”高君行坐下来以后一点都没闲着,给各位叔叔布菜、倒酒,给上官策的妈妈道谢,好半天自己一口饭菜还没吃到嘴里呢。
“现在啊,你们都大了有出息了,老子想见儿子恐怕都得需要预约了!”张仲淹的爸爸喝下一杯酒,连连摇头,然后看见欧阳欲晓的老爸刚刚喝下一口酒,不禁感叹着,“还是欧阳好啊,女儿在身边。”
“在身边又怎么样?不还是不听话?”欧阳欲晓的老爸生怕别人嫉妒他似的,赶紧做好准备要搜肠刮肚的说一些女儿不好的点,让老哥几个心理平衡一点。
“那也比儿子强!”也许是喝了点小酒,也许是见到高君行都回来了,但是自己的儿子还没回来,不给自己面子,气有点不打一出来。上官策的老爸说,“就前几天,那小在在家里面好不容易吃了一顿饭,你猜他说什么?”
高君行笑笑低着头不肯说话,等着四个老头子把招式先亮出来以后再说。
“说什么?”高君行的老爸和欧阳欲晓的很有默契的一起问。
“他说,咱们厂子现在这个积重难返的局面,是从咱们那一辈开始就出现的管理问题!”每一个字,从充满酒气的最里面出来,音量越来越大。
“你啊!”坐在一边勾围脖的上官策妈妈,听见老头子这么说自己的儿子,有点不高兴了,“你现在像是女人一样敏感。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哼!那小子是忘本了!”高君行的老爸因为一辈子没有当官领导,所以说什么管理问题,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张仲淹的老爸就不能这么轻轻松松的一笑而过了,他气哼哼的放下筷子,“忘了是谁把他们养大了!高小八......”欧阳老爷子盯着高君行,准备和他说点什么。
这个高小八三个字出口,高君行嘴里面的菜有点咽不下去了。只因为上学那会儿只考了第八名,到了三十多岁了还要被人叫小八,真是无语了。
可是还没等高君行多感慨一点,欧阳老爷子接着说,“收购!可以收购啊!你知道吗?咱们厂子,多少国家领导人都来参观过,你小子想收购,可以!可是,你们不能把厂里的工人随便丢了!乌泱泱一厂子的人都拖家带口,你让他们怎么办?”
“哎!”高君行的老爸在一边深深叹口气,接着喝酒,根本就不用人劝。
“其实,”不能不表态了,高君行放下了手里面的餐具,很认真的环视一下几个老爷子,认真而陈恳的说,“说真的,各位叔叔,你们包括我爸,为了这个厂子奋斗了一辈子,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厂子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心里肯定不好受。真的,这些感情我和上官策都理解的。”
“你们现在和厂子谈判,谈得怎么样了?”好半天高君行的老爸才开始说话,他没有那么咄咄逼人的让儿子表态。
高君行站起身来谦逊的给老人们倒酒,倒到老爸这里,笑着说,“有厂门口那些捣乱的,您说谈判的效果能好吗?”倒完酒,他坐下来,半开着玩笑,看着老哥几个说,“说真的,以你们老一辈的影响力,这次工人们闹事你们一点信儿都没有得到?”说到这,高君行笑眯眯的观察者老哥几的反应,然后才说,“你们也不会明明知道信儿了,也故意不告诉我们,让我们难堪吧?”
高君行的老爸,听到儿子这么说,赶紧在饭桌下狠狠踢了儿子一脚。
“哎呦!”不料想高君行的老爸一下子踢错了人呢,那一脚狠狠踢了下去,高君行没有什么反应,上官策的老爸惨叫了起来,“谁啊,好好吃饭,乱踢什么?”
“嗯......”欧阳欲晓的老爸很快就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他赶紧给上官策的老爸加上一口菜,笑着对自己的老伙计说,“你今天晚上喝多了吧!真是年纪大了,连酒量都不行了。”
高君行的老爸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尴尬,他瞪眼睛看着高君行。
高君行装作没有看见,若无其事的接着说,“当然了,各位叔叔,我觉得你们也不是那样的人对吧!我相信,你们肯定是爱护我们这些小辈儿,真心的希望我们能把这个事情给办好!你们说对吗?”
此话一出,别人都还好,欧阳欲晓的老爸脸上有点不好看,“嗯,嗯。”他干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上官策的老爸斜着眼看了欧阳欲晓的老爸一眼,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张仲淹的老爸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可是咱们厂当年......我们老了,不行了,你们得跟上啊!我不反对收购,可是你们得对得起人!对得起那些工人们!”
高君行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不顾老爸在下面给自己的递得暗号,表面上给老人们敬酒打圆场表示,其实暗地里一双眼睛贼溜溜乱转,等着老哥几个再出招。
“如果,这次收购成功了,咱们厂子能活下来吗?”上官策的老爸很直白的问,他现在问的也是老哥几个的心声。他们这次聚在一起,想把高君行和上官策给叫过来,也就想问问收购以后厂里面的走向。
“你们啊!”上官策的老妈那双慈祥的眼睛透过老花镜,看着老哥几个桌子上已经没有什么菜了,贤惠的问,“你们还要再吃点什么吗?”
“弟妹别忙了!”高君行的老爸连连摇头。
“你们啊!”上官策的妈妈话还没说完,接着说,“你们都退休了,随着孩子们怎么闹吧!厂子的事留给年轻人操心吧!”
“那怎么行?!”张仲淹的老爸第一个反对,一日为厂长,终身为父啊!
高君行笑了笑,他心里明白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这个厂子从上个世纪开始,就是自己的爷爷辈儿来创立的,工厂里面每家每户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就像是小时候听评书单田芳老人家说的那样,人不亲艺亲,艺不亲祖师爷还亲。这老几位加在一起,如果想发挥作用肯定是能起到不小得作用。这次工人再厂门口闹事,他们要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打死他也不信。
想到这里,高君行笑着反问,“您说的是收购以后厂子能活不能?”
“对啊!”
高君行看着各位叔叔,笑着摇摇头,好半天才说,“不能。”就在老人们都愣神的时候,他补充说,“我们公司下这么大的决心来收购这个厂子,如果仅仅是维持生命而没办法不、盈利的话,还不如不收购。我说不能,是因为我们要让他更好。”
看着高君行一脸肯定的样子,老哥几个刚才悬着的心,这才有点放了下来,甚至慢慢的漏出点笑脸。
“厂里现在肯定是有问题的。”高君行接着说,“比如经营模式不符合市场规律,比如销售渠道断层,比如管理上面确实存在漏洞,但是不得不说厂子的优势还是在的。作为曾经的亚洲最大的管道阀门厂,技术和质量比起现在市面上的小作坊们还是有很大的优势的,这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几个老人听他这么说,心里都觉得很舒服,赶紧给高君行倒酒。
“听见孩子怎么说了吗?”上官策的老爸悄悄的靠近了欧阳欲晓、张仲淹的老爸身边,小声说。
高君行的老爸一脸得意的给儿子满上了一杯酒,然后才说,“你要是这么说,我们几个就放心了。可是我们怎么听说,你很难上官策觉得咱们厂现在人事问题和管理问题太多,等到手会议后肯定要整顿,你们打算这么做?”
高君行笑着摇摇头,“厂里的问题,最关键的不是人事问题,不是管理问题,而是一种氛围,一种吃老本,等着坐吃山空的氛围,不思进取的氛围。”
张依然洗漱完毕以后躺床上抱着自己的长臂猴刚想睡觉,不料房门打开了,她母亲探出头来,笑嘻嘻的告诉她,“闺女,还没睡呢?看到老妈脸上那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张依然一股不祥之感涌上了心头。
她坐直了身体,“没睡呢,有什么事?”
“你看看,上次相亲,你没有收获。”张依然的老妈看着女儿一脸不高兴马上就要发作的样子,赶紧一屁股坐在女儿的床边,一把搂住自己的宝贝女儿,“当然了,这不怪我们的宝贝女儿,是他们没眼光!”
张依然刚想张嘴说话,可是很快就被妈妈抢过话头了。
“你听妈妈说啊,明天休息,去千人相亲大会,妈妈已经把名给报上了。那里面的人素质很高的!
张依然听了疯狂的摇头,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摇头晃脑,“我不去,不去,不去!”
张依然的老妈在一边极力的想平复女儿下奶焦躁的情绪,“乖,别着急啊!”
“你让我不着急,怎么不着急?我现在都有了喜欢的人了!”张依然胸口一起一伏,很认真的而看着自己的妈妈,“妈,我有喜欢的人了,您要是想把女儿赶紧嫁出去,就和我爸帮着我去给人家父母说!”
“给他父母说?”张依然的妈妈满心怀疑,“那个人是谁啊?”
张依然笑得眼睛都弯了,看着自己的妈妈,一把抱着妈妈的脖子,在妈妈耳边悄悄说了一个名字。
当女儿温热的气息刚刚离开自己的耳垂,那个名字让张依然的母亲很震惊,“是他们家?”
“怎么了?这个男孩不优秀吗?”张依然问。
“那倒不是。”
“那你和我爸去帮我说啊!免得我一个小姑娘开口说话了。”
张依然的母亲为难的看着女儿,叹口气说,“这要和你爸爸商量一下。”
高君行家里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爷几个的脸都红了。高君行还在侃侃而谈,对着上官策的老爸说,“叔叔,我不是为上官策开脱,他当初指出的问题是有道理的。咱们厂子的管理就是有问题,你们好久没有回去看了,知道现在回到厂里面这些工人都在上班时间干什么吗?”说到这里,借着酒劲儿,也是他现在的情绪真的也上来了,义愤填膺的说,“在厂子面临收购的关键时刻,那些人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在厂门口静坐,他们辖制谁?最后害了谁?被谁利用了?”
还没等高君行把话说完,欧阳欲晓的老爸赶紧问,“谁利用谁,我没听没明白。”
高君行没有理会欧阳欲晓老爸,笑着表态,“这个工厂我们如果不收购,对我们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厂子如果变成股份制了,看起来是要工人自己做主了。其实呢,那些人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呢?据我了解到,一旦这个厂子改成股份制,很快就会宣告破产,马上就要被心怀叵测的人给卖了盖楼了。”
听高君行这么说,三位老人大吃一惊表示不相信,“可能吗?这么大的厂子!”
“盖楼?”高君行的老爸一脸的不可置信,“那工人们......”
“这不会吧!”欧阳欲晓的老爸慢悠悠的说。
“他们休想!反了他们了!”张仲淹的老爸说。
看着几个老人家的反应,高君行在一边连连点头,“我的消息是百分之百准确的。反对我们收购,难道要维持现状?还是表面上改成股份制,其实就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了?”
三个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很不好受,默默喝酒。好半天,还是高君行的老爸问自己儿子,“这个厂子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最好的”。
高君行冷笑,“这是厂长董世宽应该想的问题。”
上官策的老爸拉着高君行的老爸,他死眼看着高君行问,“收购这事到底能不办成,办成了这些工人们要怎么安置。”
“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肯定给出最大限度的照顾!”高君行接着说,“其实当着明人不说假话,上官策从公司利益考虑,认为把一些不合格的工人一刀切可能对我们公司更有利一些。不过......我还是希望,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给出最大限度的照顾。”这句话,高君行又重复了一次。
就在大家正在气氛严肃的讨论着“国家大事”的时候,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声音很急促,好像是很着急有什么大事一样。
“来了,来了!”上官策的母亲忙不迭的赶紧去开门。
大门打开,原来是欧阳欲晓的妈妈。老妈妈一进门,近气喘吁吁的来到自己老头子的身边,“别喝酒了,赶紧回家吧!”
“干什么啊,火烧眉毛了?”欧阳欲晓的老爸不慌不忙的问。
“咱们女儿,咱们女儿.....”
“女儿怎么了?”
听到这里,就连高君行也放下了筷子,一脸好奇的想听听欧阳欲晓到底怎么了。
“终于有人追咱们女儿了!”
噗——听老人家这么说,高君行差点没有一口酒喷出来,笑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