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盖上依旧腾着徐徐白雾,并无沸腾之音,不过更为飘逸轻柔。
透过风炉上孔洞,可窥炉中碳火不复起初那般红热,灰白的余烬覆于表面,倒像是流露着几分隐忍与执着。
“九夷最近不怎得太平,总有些浑水摸鱼,亦或是趁机生乱之辈。”
楼欲倾陈述着一件关乎切身利益之事,语气却过于平淡。然而,镜面里的那个模糊影子却顿时真切鲜活了起来。
“忠勇也好,仇怨也罢,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来就是了,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一起上更省事。”言至此处,楼欲倾笑了笑:“一命搏命,倒也公平。”
“照你所言,晨间的血衣都是这些人所为?”对于楼欲倾此番说辞,连山心中依旧存疑:“若论武道术法,八君再如何不济,也好过这些人,却也不见得你吃力。”
楼欲倾云淡风轻道:“原本待在幽篁宫便无趣,自舟兄离了玄夷,更是无聊。幸好下头有人传讯于我,接到传讯想着能不能寻些乐子,便立即动了身,来不及计较这些,就没带什么人。”
“诚然,打架这种事,尤其是此类情形,人多势众确实占许多优势,累了还能找旁人顶先着,缓缓再动手。孤身一人打起来自然就费劲些,杀红了眼,自然也就顾不得袍子上的血污了。”
楼欲倾的语气十分熟稔随意,仿佛就是一件同饮水用饭一般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别说,听着还有几分道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连山的内心反倒有几分阴郁。
原本,他不该承受这些。
看来此次九夷盛会之后,是该寻个机缘,告知他一些忘澜的事情。
“下回打架,身侧无人,可知会我一声。”连山沉声道。
楼欲倾放下茶碗,方才来的时候一直没注意到,眼下撇见只剩残渣的瓷盘,不禁吃惊,惊讶的望着连山,极为敬佩的对着连山竖起了大拇指。
连山瞧破,扬了扬下巴,目光所指之处正是仍流连花丛的宿均,“蜜痴的知音是花丛中那位。”
顿时,楼欲倾顺着连山的目光,瞧见了宿均,宿均感受到两人的注视,抬首朝他二人看来,尤其是瞧见楼欲倾竖起的拇指后,不明所以。
碍于苍龙族的颜面,也不好大呼小叫,便只是拘谨的对二人笑了笑。刮目相看了。
“止戈同宿均乃是叔侄。”连山补充。
楼欲倾了然。
原来如此。
怪不得。
念着他光吃茶显然不够果腹,便撤了茶碗,重新摆了些糕点,“知晓你不喜甜食,便差乌蝉备了些合你口味的,权当礼尚往来。”
楼欲倾不客气的取了块茶色松糕,囫囵道:“甚好。”
连山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倒了杯清水,“慢些吃。”
“舟兄,除却酿酒烹茶,你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艺啊?”楼欲倾用过好几块松糕后,突然好奇道。
连山作思虑状,指腹轻磨下巴,“应当是没了。”
楼欲倾显然不信,半天却又听连山突兀道:“年少时,我杀人越货的手艺倒也不错。”
楼欲倾先是错愕,又闻连山叹息道:“可惜,如今早已不复当年勇。”便朗声大笑起来。
连山见他笑的起劲,眼底的笑意便深了些。
突然,杯中清水浮空数滴,凝结成寒气生冷的冰针,像是一道闪电,爆射出去。
“啊!”冰针途中恰好刺中宿均手中的眼儿媚,吓得宿均怪叫一声,百中夹红的花朵不慎折了花茎,跌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