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树下。
他将小暖炉踹在怀中,鼓起了一个小包,转身在竹林中寻了一根细长的竹竿,踮起脚扫了扫树上积雪,雪纷纷扬扬的洒落,糊了一脸。
“呸,呸,呸!”楼欲倾扔了竹竿,胡乱的擦了擦脸,拍了拍狐裘。然而,钻入颈中的却早已消融,惊的他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嗔骂道:“真他娘的冷。”
幻境外注视着这一切的连山闻言,不自觉的皱了皱俊眉。
不说其他,光是爬这树便费了好大的力气,观着磨破了皮的双手,不禁生出还是使法术来的方便些的感慨。
楼欲倾站在树杈上,而后小心翼翼的跨至矮墙上,寒风袭来,冻得墙头某人瑟瑟发抖。
高处不胜寒呐!
打眼望去,这夕云阁同其他姨娘居住的小院相比,除却清冷些,其他并无多大不同。
楼欲倾一跃而下,滚了一身泥雪,暖炉被塞在怀中,膈的他胸口生疼。他如今灰头土脸的模样,有些像街上偷穿富贵人家少爷衣物的叫花子。
楼欲倾皱着脸从地上爬起,取出怀中的暖炉,那暖炉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热乎了。
楼欲倾又闻见了若有若无的琴音,打眼望去,自己身旁是一排厢房,前方不远处有方浅池,池上架着一座木制拱桥,桥上并无积雪,想来这院儿里的丫头到还算勤快,桥的对面便是他一早寻觅的红梅林,梅林中有间雅亭,亭子四周围着纱幔,而那琴音便是从亭间传来的。
如今的楼欲倾不是未曾见过世面,不懂人情的娃娃,自然观的出几分端倪,当下冷哼道:“好一个受了风寒卧床不起的病西施!”
如今他到非要瞧上一瞧,这云姨娘究竟得的哪门子的风寒。
楼欲倾偷偷摸摸潜入梅林,躲在一株长势密集的红梅树后,那琴音闻得是真真切切。
亭间一女含笑坐于琴前,青丝微揽,面容清丽,眉目含情,身子单薄,想来便是那位存于桃红口中的云姨娘,此女确如传闻所言生的娇弱。
然亭间却还有一人,还是个男人,此人背对楼欲倾而坐,虽说观不清样貌,但身形亦是消瘦,身着灰色棉袍,脚边放着个药箱。
楼欲倾观着二人,期间一个抚琴,一个闻曲,一个含笑,一个端坐,未曾有过逾越之举。
正巧,自拱桥另一头走来一女,手中端着茶盘,楼欲倾失了法力,又一心在亭间二人身上,耳力不聪,未曾注来人。
“是谁在哪?”突然梅林中响起一女迟疑的惊呼。
楼欲倾转首,瞧见了这个出现的十分不合时宜是丫鬟,心道一声,“遭了。”
亭间颜笑欢欢的二人自然也闻得了动静。
琴声戛然而止。
被人发现,总不是逃的。
逃不是楼欲倾的行事风格,何况身在梅林也无处可逃。
楼欲倾正了正已然歪了的发髻,拍了拍皱皱巴巴的狐裘,正声道:“是我。”走出树间,行至梅林小径,来到端着茶盘的丫鬟身前。
这丫鬟是个心思剔透的,虽然一直在这夕云阁伺候云姨娘,未曾见过眼前的少年,但观着少年一身狐裘,又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能有这身行头的少年整个楼府便只有一人,丫鬟当下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夕云阁门扉紧闭,而楼欲倾眼下一身狼狈样儿,心下了然自家这位宝贝少爷是如何进院的了。
丫鬟慌张的跪在地上道:“奴婢见过少爷。”
楼欲倾道:“起来罢!”
那丫鬟道:“奴婢瞎了狗眼,竟不知方才是少爷在园中,还望少爷恕罪。”
楼欲倾道:“本少恕你无罪,行了,快起来罢!”
语落,然而丫鬟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是拖延时间?楼欲倾不怒反笑:“报上名来。”
丫鬟没料到自家少爷问及自己的名字,恍惚片刻道:“奴婢唤作环儿。”
原来你是一大早请了城东许大夫进府瞧病的环儿,有意思。
楼欲倾将此女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实是个忠仆。
“原来你便是夕云阁的环儿姐姐,快快起来罢,你这手中的茶水都要凉了。”
正说着,那云姨娘自亭间走出,含笑道:“妾身道是谁,原来是少爷亲临。”转而对着翠儿道:“环儿,下去罢。”
环儿起身,手中依旧端着茶水,楼欲倾见状道:“环儿姐姐留步,这茶水都还没放下,怎得就打道回府了?”
环儿闻声不作停留,反倒越走越快,云姨娘打岔道:“哦,那茶水想必是凉了,妾身方才吩咐过她要饮热茶。”
楼欲倾冷笑,不顾云姨娘言语,冲将上去,一把将茶盘打翻在地怒喝道:“放肆!”
环儿吓得“噗通”一声跪在雪中。
茶点散落一地,滚了很远,茶壶应声而碎,腾着白雾,融了地上的雪。
云姨娘观着那碎了一地茶壶,心中紧绷的弦也跟着应声而断。
楼欲倾道:“你这狗奴才,当真好大的胆子!听不见本少爷说话吗?”转而对着云姨娘笑道:“不知云姨娘想饮多热的茶,滚烫的吗?”
云姨娘佯装镇定,笑道:“少爷哪儿的话。这大冷天的,自然是要多饮热茶的。”
楼欲倾话中有话道:“云姨娘当真娇弱的紧。”
云姨娘不动声色道:“雪后天寒,今日少爷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如随妾身一同进屋坐坐,说说贴己话也是好的。”
楼欲倾心中冷笑:进屋,如此好便利你放跑来路不明的男人?便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道:“本少血气方刚,进屋便免了,本少倒是觉得你这亭子不错,你我便在此处说罢!顺带还能赏梅,多好啊!”说着,云姨娘还未来得及编好说辞阻止,便见他已然钻进亭中。
楼欲倾不顾云姨娘的脸色,低声自语道:“今日,本君便同你好好说上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