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敏则干脆把自己脸上的纸条扯下来，重新贴过。先把下巴贴满，剩下的贴在两个胳臂上，抬臂提腿，摆出一个京剧里武生的站姿，然后急步快走，嘴里念念有词：“呛呛呛呛呛……”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后，回到大家面前站定，怒目圆睁，“呆，我来也。”

滑稽的动作，不伦不类的台词，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连爷爷和云叔都止不住大笑出声，姜俊更是笑得在地上打滚。刘媛媛抱着肚子喊，哎吆，哎吆，笑得肚子痛。

美玲坐躺在沙发上，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神情更加冷淡。刚才她坐在旁边看大家玩，眼光时不时瞟过廖强，他真的很英俊呢。五官无一不长得好，尤其是眼睛，有着漂亮的双眼皮和卧蚕，笑起来，热情洋溢，款款深情，可惜不是给她的。他的注视都给了希希，报完数，立刻就转身盯着她，出错了，也是第一时间询问她，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过别人。在溶洞里，明明她和希希换了位置，云叔也安排他照顾自己，可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对她的疏离，他不时回头。看到蛇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去护着希希，原来他喜欢的是希希吗？所以自己才一时羞愤想快点远离他们，不小心滑了一下，扭到了脚。烦躁。

今天晚上她特意观察了一下，果然还有很多细节。桃子削了皮，随手就递给了希希，希希吃完桃子，立刻就递上了纸巾。一轮数还没报完，又给希希递水，一切都做得自然而然，仿佛他天生就是为她做这些事的。大概只有非常看重一个人才会照顾到这样无微不至吧。

朱光敏一直观察着王美玲，见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表演而高兴起来，顿时觉得兴趣缺缺，坐下来掩饰性地拿着一个桃子猛啃。

“爷爷，听说您以前当过民兵，打过鬼子。”云叔和爷爷坐在一边聊天，孩子们安静下来后，都听见了，于是游戏不玩了，听爷爷讲打鬼子的故事。

“真的吗？爷爷，鬼子真的像电影电视里所看到的那么凶残吗？”姜俊追问。

“也不算真正打过。”爷爷开始讲起过去的老故事。“鬼子出现在我们这里的时候，已经四几年了。虽然说每个村都有民兵，但是我们没什么武器，自己做的土铳，以前用来打猎的，或者就是砍柴的刀，哪里打得过鬼子。我那个时候还是十几岁的伢子，跟在大人们后面，吓得要死。敌人的飞机在天上轰炸，大人小孩都躲到防空洞里，吓得鸡仔子一样。

“鬼子也来扫荡过，不过次数不是很多，我们这里到底地处偏僻。几个鬼子，端着枪，真的是挨家挨户搜，主要是找吃的。叽里咕噜，不知道他们说什么。猪啊，鸡啊，什么的都直接牵走，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本来就少吃的，哪里又经得起鬼子们的搜刮。大人们只有想办法保住不多的粮食。把红薯埋在防空洞里，鸡什么的藏在潲水缸里。”

“那怎么藏？鸡不会淹死吗？”朱光敏代表大家问出了一个疑问，孩子们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爷爷。

“鸡的毛其实是防水的，把鸡的尖嘴捆扎起来，然后把它的头藏在翅膀里，可以放在水里，但时间也不能长了。”

“好聪明的办法。”

“那个时候最怕的就是鬼子来抓人。你秋坤伯爷爷那时候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听说鬼子来抓人了，连夜跑到山里去躲起来。等到鬼子走了，他老娘到山里去找，没找到，以为被鬼子抓走了，一夜之间就急疯了，神志不清。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以为是鬼子来了，就哭，就吵着要儿子。”

“那个伯爷爷呢，真的是被抓走了吗？”朱光敏干脆拖了个小板凳，坐到爷爷脚边。

“看这娃儿急得。”爷爷笑话他。

“爷爷，他就是个哈蜊油，别管他。后来呢？”姜俊也迫不及待地想听下文，朱光敏捶了他一下。哈蜊油是c市方言，就是傻里傻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