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安静极了。
这能勒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安静,像绳索一样缠住了南桑。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的感觉。像无数个夜晚,她静静的坐在地毡上,所对着的,只有灯光下,自己的身影的时候,那么静,那么静;可眼前分明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却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也是那么静,那么静……
她的手,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腿,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她抬手将笔记本合上。好像把所有的,都合在了那里面。
……
华灯初上,夜晚的樽城总是分外迷人。
一个人喝酒吗?
一个人喝酒去吧。一个人也好。
左江开着车子,顺着车流停停走走,他的电话明明灭灭,看一眼,都是无关紧要的;就是有关紧要,他也不想接——刚想丢下,有个电话进来,他看了号码,接起来,半晌,他只“嗯”了一声,便收了线。
他看了一眼前方,下一个路口右转。十分钟后,他到了南桑住的小区。
南桑趴在阳台上,看到他的车子开了进来,兴奋的差点儿跳起来,她跑去厨房,看了看自己煲的那罐汤,戴上隔热手套,从灶上取下来,放在操作台上。她打开,川贝鱼腥草猪肺汤的特殊香气扑鼻而来,她拿着小汤勺,轻轻的舀出来,尝了一口。味道还算可以。他挑嘴的很。味道怪一点的东西都不肯吃。
南桑叹了口气。在桌子上摆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已经十点多了,他习惯在这个时间吃点儿东西。黑菌银条、鸭舌卷、百合龙豆……还有一样,相思红豆糕。她把小碗小碟筷子筷架都摆好,这边一副,那边一副。
刚刚弄好,门铃已经响了。他每次都这样,等她去开门。给过他钥匙,他每次都喜欢让她跑出来给他开门,他还煞有其事地说:“这样比较有幸福感。”
南桑心里有些鄙视他。
来不及多想,她急匆匆的从餐厅跑出去,给他开门。他站在门外,看到她,对她笑了一下。这一笑,让南桑心神一滞。
电话里,她说了那么多句,他只应了她一个“嗯”字。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上来喝她煲的这碗汤——明知道,汤只是个借口,她只是想见他了。他来了,竟然还对着她笑了一下。
南桑跟在他身后,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
他径直进了餐厅,拿起桌上的湿毛巾,仔细的擦着手。她走过去,给他盛了汤。他什么都没说,拿起小勺子,慢条斯理的喝着。
南桑看的发愣。他从来没耐烦这样喝汤。性子急躁的他,总是拿起来,两口喝掉。若是他赶时间,一口喝掉也是有可能的。她坐下来,默默的看着他。
“要喝点儿酒嘛?我前儿得了一小坛子竹叶青。”她轻声问。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我开车来的。”
她当然知道他是开车来的。所以她才问他喝不喝酒。他算是守规矩,喝了酒,不会自己开车。
她失望的看着他。
左江把碗递给她,“我想再来一碗。”
南桑接过碗来,给他盛上。她的手有点儿抖,汤几乎撒出来。
他没有看她,把碗接到手里,“桑桑,你做了一手好菜。”
他看着桌上的小菜。他其实并没有多少胃口吃,但是看着这样赏心悦目的食物,他觉得心底里有别样的情绪。那是一丝丝的感动,还有,一丝丝的歉疚。他不由得想到南桑以前,那么骄纵的女孩。
南桑绕到他的身后,抱住他的肩膀。无声无息的。他却知道,此时,她快要哭了。
“桑桑,”他放下碗,看着她的眼睛,“伯母的生日你应该提醒我的,我理应去的。”
她嘴唇嚅动,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两滴大颗的泪珠聚了起来。“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妈妈不会生气的。”她吸着鼻子。
“你照顾好自己,我要马上回江城了。”他将她的手臂拉下,“我该走了。”
她无力的靠在餐桌边,“江江……”她望着他。他点了点头。然后,他站了起来。
南桑看着他的宽宽的肩膀,“江江”她叫着他,追了上去,门在他身后合拢,她拉开门,只见左江抬起手来,她硬生生的刹住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脚步都没有停,往车里去了。
南桑死死的攥着手掌心,死死的攥着……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才转身回去。
家里,和她的心里一样,此刻,一派死寂。她坐在他做过的位置上,拿起他用过的勺子,轻轻的,一下,一下,在那小碗里搅动着空气。她终于松了手,小勺子跌进碗中,“叮铃”一声。
她抬手,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他时常会有这么一个动作,在他默默的想事情的时候……她站起来,往客厅去。她拿着自己的电话,在电话簿里翻找着号码,池墨,他的名字在电话本的前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