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着,她站着,两个人差不多的高度。四目相对,这一刻,谁也不遑相让。他一肚子说不出的烦躁;她满心满意的轻松都被他搅和成了恼。
“我说的很清楚。”他说。
隔着她的镜片,看到她的眸子,是清凌凌的,溪水一样。清浅,透明。他看着,就是这么清浅透明的一对眼睛,到底,藏了多少心事、藏了多少人?又有谁,情愿因为这双眼睛的眷顾,赴汤蹈火。
“你哪里说清楚了?”她粉白的脸上,腾起两朵红云。
嗯,她生气了。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生气的样子也温柔。
柔的像云,像雾。
他看着。心里是明白的,她朋友不多啊。楚何对她来说,是为数不多的一个。真是够特别。楚何,那是何等样的人,那是谁的忙都肯帮的?那是千年河蚌里研磨的珠子,只等着有朝一日异彩纷呈的。就这么个人,她一句话,顺口的一句话……
他的心里,早已被撮起那一堆火,一念至此,狼烟翻滚。无数的火苗,在横冲直闯。
“哥哥!你到底是怎么了,楚何不是你们的人吗?怎么连他我也不能相信吗?”她真的恼了。莫名其妙,这个人,莫名其妙的。
池墨沉默了。他把一个袋子交到她手上,装着一个黄杨木的小巧的雕花盒子。
他让她打开。看看东西对不对。他笑着说。
她看,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小酒瓶。这么看着,小小的一个,还真是显得很矜贵。她想着,难怪左江会觉得心疼。她把盒子收起来。
她听到他似乎是哼了一声。就是小犟骡子打响鼻儿的那样。他标志性的。
但是这个小酒瓶并没有让南桑忘记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她刚要开口,池墨却摆了摆手,走进了卧室。
为什么他不让她多接触楚何?楚何不是陈门的人吗??而且楚何明明是他派到她身边的啊?这一切的一切像个谜团一样困扰着她……
木流岚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南桑没有说话,走了。
等到回到她自己的小窝的时候,她把食盒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开。她就托着腮,对着美食叹气——看着绯色的三文鱼、透明的刺身、黑钻石一样的松露片……好看的都不忍心吃似的,心想,要是有人分享就好了。
又叹了口气。她没有用筷子,伸手拿起一块三文鱼寿司,没有蘸酱油,直接送到口里去。冰爽甘香的味道溢了一口。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寿司了,禁不住胃口大开。
一边吃,一边好笑,这么晚了,一个人在餐厅里饕餮……听到左江回来,她跑去开门之前,又抓紧时间塞了一块龙虾肉到嘴巴里,抽了纸巾擦着手……南桑想着,脸上漾起笑意。笑微微的。心情很愉悦的样子。
左江看的到。
她想起来,搁下筷子,拉过桌上的一个红色的纸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她把黄杨木盒子取出来,放到他面前。看到这盒子,左江立即明白了这里面是什么。他那里有一个除了编码不一样,其他的和这个一模一样的。
眼前的和餐。漂亮的木盒子。还有她的笑容……搅和在一处。搅和的他心里烦乱。他眉尖一蹙。
“你不打开?”她问。
“你哪里来的?”她这么上心……再稀罕,也不过就是一小瓶酒,他并不真在意。有什么啊?没了就没了。又是那么消耗掉的。他想起她的手,温柔的在他的背上……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气,心底的那股子躁动,硬是被压下去一些。可是,绕这么多圈子,竟然绕了回来。
“嗯,我真不知道这酒贵重。你说……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她微微侧了脸,眼睛还是看着眼前的美食。他是开玩笑。只是,她没明白。他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滑动,杯子在台面上轻轻打着转。“我昨儿和一个朋友吃饭啊。他也说这个不好找呢。我想真的糟糕了,我要怎么赔你。”
她笑,“好巧啊,顺口跟他提了一下,他说我哥哥那里也有一瓶一模一样的,没想到,才一天,哥哥就给送来了,我刚还说哥哥好神,有没有难得住他的事……”
左江却突然说道:“桑桑,我想见见你的哥哥。”
南桑听着,心尖像是被蛇咬了一口;那毒牙里的毒液,慢慢的顺着伤口,注入。麻痹,一种麻痹感淹没了她……
他用力的吻着她,每一寸的呼吸,都给她夺走。让她窒息吧,让她窒息,让她和他之间,没有一丝的缝隙,会让别的什么,不管是人,还是什么能够进来。一个也没有,一点也没有。哪怕只有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杂念。
可是做不到,他知道,至少是现在,他做不到;他仍固执的拥着她。
她就这么冷冷的,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