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季怀远耸耸肩,好像有些遗憾,“被邱志当场杀掉和为了邱志而死是两个不同的结局,为了邱志而死,至少不会给你大哥剩下的那帮兄弟带来灾难。”
文远仰头看着天花板,喟然一叹:“你说得不错。在当时的局面下,这其实是邱志留给他们唯一的机会。可惜我大哥却不能当机立断。当时我甚至主动请缨,想要献出自己的生命。”
“哦?”季怀远看着文远,目光中略显敬意,“你对大哥倒还忠心得很!”
文远“嘿嘿”一笑:“兄弟啊,你夸我,我当然高兴。不过我当时的想法却并不那么简单——我只是在寻求最大的利益。我大哥如果和邱志谈崩了,我作为他的心腹,肯定也没什么善终。所以我冒险一搏,更多还是为自己考虑。如果我去帮邱志出那批货,我大不了就是坐牢,虽然最后难免一死,可是死在监狱里,总比死在邱志手下好的多,而且我们兄弟不仅可以落个平安,我在道上还能博个美名——至少压过我那大哥是不用说了。而且如果我大难不死,以后不管自立山头还是投靠邱志,我都有了响当当的资本——这样计较起来倒也不亏。”
季怀远一愣,苦笑道:“原来我是用君子之心,度了小人之腹。不过你能自己说出这番话,也算个真小人,比伪君子还是要好不少。”
文远不羞不臊,面不改色地拱手说:“过奖过奖。只可惜邱志却没给我这个机会,他当时瞪了我一眼,呵斥我说:‘我又没请你喝酒,你有什么资格帮我出货?’”
季怀远“哼”了一声:“以当年邱志在道上的眼力,你这种小把戏又怎能骗得过他?”
文远作出苦恼的样子:“我在邱志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我老大也对我非常不满——我是两头不是人啊。不过我大哥最终还是妥协了,几天后,我们按照邱志给的时间和地点准备出货。我们开着车走到离边防检查站还有一公里的时候,我大哥突然说肚子疼要下车上厕所,我把车停在了路旁等着他,就在这时突然有辆警车开了过来,我当时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条子例行检查了我的身份证,条子就要离开,就在这时,条子突然要打开我的后备箱,我见情况不妙,大声喊叫,想要借此通知我大哥,就这样我被拘留了。”
季怀远心中早已有数,淡淡问道:“那你大哥后来怎么样了?”
文远道:“我大哥在草丛里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抓走,而我因为车里留的毒品量不足五十克,我被判了几年。”
季怀远微微颔首说:“那是怎么回事,那批货怎么可能那么少?”
“那是我和大哥的一个计划,我们想着反正也是一死,倒不如表面上按着邱志的计划走,暗地里我们把那批货交给了当时可信的一个兄弟,然后我们借此逃出中国。”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从监狱里出来,回到家,我的父亲在入狱的第二年就死了,就是因为没有钱,他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而我的母亲,在我父亲死的那年冬天被活活冻死在家里了,而我的好大哥,却凭借着邱志给的那批货在道上混的风生水起,很快就达到了可以和邱志抗衡的地步,他的荣耀富贵地位是踩着我的脑袋一步一步得到的,他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大老板,而我呢!家破人亡,被人唾弃,这就是你的好父亲,吴阳,这就是他,卑鄙无耻!”
他有些发怒的指着季怀远,季怀远却也不生气,依旧静静地坐着,片刻后他又用手在太师椅上一拍:“好啦,不说他了。还是说我自己吧。那天邱志当众羞辱我,说我没资格给他出货。我嘴上没说什么,心理却暗暗发誓:终有一天,我要让邱志得到的一切都全部属于我,我要比邱志和吴阳都要强大。”
季怀远瞥了对方一眼,说:“那你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了。”
文远的目光还是盯在那道兰花熊掌上,半晌之后他又仰起头来环顾着金壁辉煌的宴会厅,感慨道:“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嘿,这人世间的反复变化,真是从何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