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路口与秦缘分手后,玉声的心底仍在暗自猜测着秦缘给自己留下的悬念。为什么会用到“囚禁”这样的字眼呢?他似乎从中嗅到了一些不好的意味,因为玉声自己也曾偶然提及初中时的那件旧事:
那个时候自己一度把它当成过职业目标,也为那个理想付出了很多,甚至于学习成绩都一落千丈,所以林松才会在军训见面的那天惊讶于玉声考上了五中。可是最后,玉声却因为一些原因完全地放弃了——至少“那个梦想”不会是自己现在的志向,反而几乎成了一段不想再触及的回忆。
(注:详细剧情请见番外篇2 楸枰旧事)
或许秦缘和自己一样有着难以言说的过往,也可能只是这几天的心情有些不顺——是和家里人闹了点矛盾吗?玉声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别人听上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是不要再做过多无端的猜测了吧。
踏着路上细细的小水花,玉声很快就回到了家。时辰已近黄昏,甩了甩被雨水打湿的袖口,玉声打开了卧室的灯,在衣柜中翻找换洗的衣服时,却看见了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不是国庆前月华落下的那些衣服吗?为什么在我柜子里面?我怎么不记得了……”玉声茫然地抱起那堆衣物自言自语道,然后探着脑袋找到老妈问,“妈,衣服是不是你放我柜子里的?”
妈妈正在厨房炒菜,看到儿子跟个木桩一样站在一边,于是撑着个腰不耐烦地说,“你站这里发什么呆?马上吃饭了,赶快去洗手。”
“哎呀,我知道啦。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东西到了你手上都是乱糟糟的。我把衣服洗过了晒过了,不放柜子里你肯定又把衣服搞脏了。”妈妈叹了口气,一手推着儿子要把他赶出去,“这里油烟味大,你把这个菜端桌子上去。”
果然……怪不得那上面没有妹妹的味道,倒是隐约只剩淡淡的晒洗过后阳光的残留。玉声这下满心的不悦,皱起眉头抱怨说,“我要给妹妹送过去的,你干嘛拿去洗了?真是多管闲事!”
“月华都回去了,我不洗难道留着发霉吗?”妈妈懒得再多说废话,扬了扬手让他赶快滚,“你不来帮忙就别来烦我,快走快走。”
“啊?她回去了?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玉声听完这个消息顿时大惊失色,说来自己好像确实有很久都没有见到过月华了,不管是国庆节期间还是节后的军训。
“就是国庆节那天早上,我看见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家去了。”妈妈这下有点纳闷了,一脸疑问地望着他答道,“你们两个小孩子天天玩在一起,还不比我这个大人清楚?”
玉声有点慌了神,心里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说不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吧。”回想起月华临走时郑重其事的道别,妈妈摇摇头黯然答道,“谁知道,我倒是希望她能早点回来,我也可想这孩子了呢。”
不,不可能,月华肯定只是趁着国庆长假回家休息几天,怎么会只上了一个月的课就又转校回江城去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但紧张不安的情绪压得他胸口越来越闷。
“对了!钥匙!”他突然想起月华那天留下的线索,心头失声惊呼道。玉声急忙在房里到处翻找,可是那把钥匙就像在刻意和自己作对一样,越急切就越是找不到。
怪不得月华那天要生我的气,怪不得后来又要把家里的钥匙留给我,她肯定是快要走了,又放不下心里的挂念,想跟我最后再多说几句话而已,可是我却……却还在惹别人不高兴,天呐,我都做了些什么。
象征着那份友谊的珍贵之物依然不知所踪,悲观的情绪开始不断地蔓延,就在他感到绝望之际,终于找回了有关钥匙的记忆。玉声飞快地抄起挂在椅子上的那件睡衣,果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冰凉的小东西,那种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一时之间溢于言表。
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拧了好几圈后,玉声双手微微颤抖着推开那扇门。走进月华的卧室,空空如也的房间再次无情地击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满目望去只剩光秃秃的床板和那张孤零零的书桌还摆在原地,除此之外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玉声这才终于确信,月华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若不是要彻底离开一个地方,谁会把曾经住过的房间收拾得一干二净呢?瘫软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往日的点点滴滴如泉水般从心底涌现,旧时的那些情景像老电影片段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那扇吱吱作响的轴式木窗、表面早已老化掉漆的书桌,还有那个蹲在地毯上跟洋娃娃说着话的小女孩的背影,所有的一切都再熟悉不过了。
满溢而出的泪水已经彻底模糊了玉声的视线,他无力地支起沉重的身躯,踉踉跄跄地朝着面前的大衣柜走去。还记得小时候玩捉迷藏,单纯的妹妹总是傻乎乎地躲到衣柜里,就算被找到无数回,也不肯换个其他的位置。玉声多么希望这段诀别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他缓缓跪倒在衣柜前,扶着把手凄声哀求道,“我知道你躲在里面,你出来啊……你赶快出来啊,出来……”
他嘶哑的哭喊声渐渐微弱,这时,玉声感受到头上不知何来的一只手正在轻轻抚摸着自己,来人并未出声,而是就这样默默地安慰着他。玉声当然不会天真的相信月华会在自己的祈祷下突然出现,这肯定是妈妈找了过来,可这种时候越是安慰,就越激起情绪的释放,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放声大哭了起来,“你别管我……月华都走了,我怎么办……”
“阿声这么想我吗?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月华那宛如银铃般的嗓音,在玉声的耳旁泛起层层波澜。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自家妹妹的声音又怎么会听错呢。玉声惊异地抬起头来,拿袖子使劲地擦了擦哭红的双眼,站在身边的人竟然真的是月华,此刻她正微蹲着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我……我这是不是在做梦?你不是已经……”他紧握着月华的小手,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真实。
月华抿嘴一笑,把失魂落魄的玉声揽到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温言道,“你瞧瞧你的样子,哭得这么厉害,看得我心都快碎了。好啦好啦,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走了,好吗?”
好不容易才安抚下玉声的情绪,月华终于有机会可以开始解释事情的原委。其实月华只是想在国庆节回江城陪陪父母而已,那晚自己本来有一肚子不舍的话要和玉声说,却因为玉声不解风情的言语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所以索性就不跟他提回江城的事了。至于玉声看到的空房间,则是因为她想要住的更加宽敞一些,所以早就搬到隔壁主卧去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死阿声,简直是太可恶了!我都回去十多天了,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看我等一下见了面不把你打成猪头!”坐在回平安的火车上时,月华的心里都还一直在赌气,可在见到玉声为自己伤心得泣不成声之后,所有的抱怨就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我今天的样子很难看,你可不许笑话我。”想到今天自己的失态,玉声就觉得很难为情。
“你撒娇也该撒够了吧。你这样一直靠在我身上,我很热的欸。”月华可算能脱身了,满脸嫌弃地推开了这个麻烦鬼,然后站起身来侧着头绾好刚才被玉声抓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咱们该吃饭去了,我刚才好像听见妈妈在喊我们了哦。”
这个月已经过去一半,月末就是期中考试了,回到学校以后,书本重新拿在手上都有一些陌生感。而且今天的晚自习也公布了大家国庆前第一次月考的成绩,玉声已经跌落到五十名外,这些都令他感到有些心急。
不过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年级第一既不是中考状元杨依,也不是天才神童杨平,而是隔壁二班名不见经传的陈月华。班上大多数同学都对这个名字极其陌生,谁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所以一时之间甚至引发了不小的议论——当然了,这其中很明显不包括玉声,他对月华的能力从来未有质疑。
虽说长假和军训耽误了不少时间,恢复上课的作息之后本当加紧追赶落下的进度,可玉声还是感到心不在焉的难以进入学习状态。不知怎的,脑袋莫名的觉得有些昏沉,他下意识地伸手撑着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额头和脸颊好像都有点发烫。
“这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军训那几天洗冷水着凉了?难怪今天秦缘还说我脸上有点红,还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着……”玉声强打着精神,初入高中的时候自己可是抱着年级前十的目标来的,可是这段时间成绩反而还退步了,所以哪怕身体不适也要咬牙坚持。
唉,管不了那么多了,晚上好好睡一觉应该就好了。他心里自我逃避了一句,只是寄希望于身体能够自然的痊愈。然而生活却总是事与愿违,哪知道到了第二天,情况似乎变得愈发严重了很多。早读的时候连睁眼都已经相当勉强,在那之后的十分钟课间休息里终于招架不住,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已经开始上课了,你怎么还趴在桌子上?”窗外铃声响过,苏老师走进教室后,当然是很快就注意到了第一排伏案迟迟不起的玉声。
“玉声同学……玉声同学……”秦缘轻轻拍了拍玉声的后背,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玉声迷迷糊糊中眯开眼睛,看见的是神色正透着担忧的苏老师。
“老师我没事……”玉声沙哑地挤出几个吐字不清的发音,恐怕根本没人听的懂他在讲些什么。
苏老师当然看得出他脸色不太对劲,招着手向不远处的杨平示意说,“杨平,你快陪他去一下学校的医务室。”
杨平扶着他离开了教室,不过才刚刚走出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天晓得月华的眼睛怎么会那么尖,或许是前一日就察觉到了玉声状态不佳吧,她今天也是一直三心二意的,直到看见了窗外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