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梦曦这边,在她们到农家乐的第二天早上。晨风吹进屋子里,拨弄着轻盈的白底蓝花窗帘,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屋内,悄悄地落在雪白的被子上。主人打开鸡门,等待已久的母鸡们拥挤吵嚷地奔跑出来,在院子里啄食金黄的稻米。吃饱之后,就钻出木栅栏,走到树林里刨虫子叼细石子。山上的绣眼鸟发出婉转悠扬的叫声,小巧轻盈地飞到门前的桂花树上觅食一番,不一会又飞到另一棵树上,仔细捕食。还有难得一见的逐花鸟在花丛中采蜜,花似鸟,鸟似花,难以辨清。
最先醒来的是沈佳丽,她被山间的和风吹醒。然后是王蕾,最后是徐梦曦。和之前一样,徐梦曦一睡醒,就条件反射地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和钱涵分手,随之而来的孤独感倏地侵袭全身,紧接着心脏一紧。她十分厌恶这种感觉。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环顾四周,然后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思考了两秒,才明白自己和闺蜜们来这旅游了。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从周围的环境中抽离出来,自己不属于这里,不属于闺蜜。
客栈提供的早餐是油条、水煮鸡蛋、发糕、包子、稀饭、米线和青菜肉丝面疙瘩。大家纷纷夸赞这里的早餐味道鲜美,口味纯正,连青菜都比城里的香。
用完早餐,沈佳丽带着她们来到田野那边的溪流,就是昨晚徐梦曦眺望到的那条。溪流宽约十米,下游是有名的水上漂流基地。沈佳丽告诉她俩,听说这条溪流的源头在不远的山顶上,源泉的周围长满了幽蓝的兰花。她提议去山上找源泉。这次旅行的目的地由沈佳丽决定,她早已做足旅行攻略。徐梦曦心情沮丧,出来旅游就是为了散心,不在乎游玩的具体方案。王蕾知道只要是沈佳丽提出的建议,旁人就别想着改变她的主意。于是她们三人开始往溪流上游走去。
白色、黄色、灰色的小石头遍布在溪流两岸,她们走在石滩上。沈佳丽一路收集纹路别致亦或形状奇特的石头,把石头装进黑色皮背包里。王蕾看见扁平的石块,就会拾起,在手中抛几下,在手上水平放置后,朝水面上扔去。他们称这种游戏叫做“打水漂”。从王蕾手中飞出去的石块常常会在水面上跳上三四跳。
这三个姑娘,一路上说笑逗闹,欢腾雀跃。王蕾说:“我们高三班主任丁老师,他被杭州一所重点中学招过去了。”她知道沈佳丽在高三时很敬仰丁老师,她甚至怀疑沈佳丽曾经暗恋过这位老师。说完这话,她偷偷观察沈佳丽的反应。
沈佳丽脑海中浮现出憨态可掬的丁老师。他身形圆润,相貌慈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发际线靠后。他治学严谨,兢兢业业,公平正直。沈佳丽张开嘴笑了:“丁老师教学认真,带出的班级成绩都很优秀。能被杭州的重点中学聘用,也是应该的。那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去杭州了?”
“那所中学解决了他妻子的工作,孩子自然就跟过去读书了。听说他换了辆新车。”
“是该换了,都开了很多年,很旧了。”
王蕾靠近徐梦曦对她说:“梦梦,你当时暗恋的那位学霸,我上回在市里看到他了。他把头发剪得像囚犯那么短,难看死了。”王蕾转移话题,开始逗弄徐梦曦。她觉得这样会好玩一点。
徐梦曦皱着眉思考了片刻,终于想起王蕾口中的学霸是谁。他是邻班实验班的班草,至少徐梦曦和王蕾这么认为。学霸不仅成绩优异,身材高大,相貌俊朗,还擅长足球和篮球。他凭借足球比赛获奖,高考额外加了二十分。他便是徐梦曦高中阶段心目中的男神。她们仨在高中时经常谈论起他。
徐梦曦否认道:“我哪暗恋他了。胡说。”
“嘿——你们在路上相遇,都能互盯好一会儿。还有,体育课我们沿着跑道散步时,你是不是经常偷看他踢足球?”
听到王蕾说出这些事实,徐梦曦害羞地脸颊发红。徐梦曦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不是暗恋,她只是觉得男神成绩优异,长相帅气。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当她望见远处一群群男生在足球场上奔跑,她不禁想起男神,发出哀婉。但自从她认识钱涵以后,她都快忘记这位男神了。她极目遥看蓝天说:“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当时觉得他很优秀,你们不觉得吗?”
“是挺优秀的。”王蕾说,“理综成绩每次都排在年级前十,人长得又高又帅。当时我们班那位令大家都讨厌的的女生,还总是找他说话呢。”
“那位女生长得不好看,脸上有很多斑,成绩很差,待人接物不讨全班人喜欢。奇怪的是,她竟然和这位男神来往频繁,时常装模作样地请教他问题。每逢过节,她就送礼物给他。男神还经常回礼。这位男神是不是来者不拒啊?”徐梦曦感慨道。
“这么说来,他好像有点渣啊。”王蕾貌似在窃喜。每当她发现一个男人是渣男的时候,就会产生收获的喜悦,就像放置许久的捕鼠器终于逮到了一直偷吃食物的耗子。
“你们现在有没有觉得——”徐梦曦问,“他不是很帅。”
王蕾说:“是啊。上了大学,世界变宽阔了,见到很多人,发现比他相貌出色的男生大有人在。”
“当初的世界,真的太小了。”徐梦曦说。
她们沿着溪流步入翠绿的山谷。岸边盛开着宝蓝色的鸭跖草和白花黄蕊的小雏菊,它们稀稀疏疏地点缀在绿草中间、溪流两岸。朵朵五颜六色的斑碟在空中翩翩起舞,是花非花,却又胜花,胜在灵动悠扬。
溪流越来越窄,两边的山脉越来越高耸。山上的松树郁郁葱葱,松叶交叠,似一张网。天空开始变得阴沉,山上渐渐冒起雾气。空气变得格外清宁,她们只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还有远处悠长的鸟鸣声。只要稍不留神,说出的话就会久久回荡在整个山谷里。
她们来到山脚下,抬头向上望去。溪水缓缓地流淌而下,岸边长满了低矮的肾蕨。
徐梦曦观察着高山深涧,担心地问:“感觉山顶不矮,我们能爬上去吗?”
“你这样看肯定觉得山很高。其实这座山不高,我之前查过,就3百米多米高。我们很快就能爬上去。”沈佳丽指着山上不远处鲜红欲滴的悬钩子说,“你们看!那里有几颗果树,我们去看看!”
大家跟着沈佳丽匆匆走到那几颗悬钩子树边。
“这是什么果实?”沈佳丽摘下一颗石榴籽般大小的饱满果实,仔细地端详,疑惑地问,“真红!不知道能不能吃?”
“我们那儿管这叫‘野草莓’,可好吃啦。”王蕾摘下一颗塞进嘴里,又塞了一颗,如甘蔗般清甜的味道溢满口腔,“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跑到山上摘这个吃,我觉得这比街上卖的草莓还好吃。”
她俩摘下几颗尝了一下,觉得味道果真不错。于是这三个人站在那里疯掠狂食,仿佛久饿的难民,把果实吃个精光。掠夺完食物后,她们来到溪流边洗手。冰凉的流水让她们顿感舒爽。流水十分清澈,王蕾忍不住鞠水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