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六日，许以安第二十六次面试，她出门前对钟晨暮说，我非常相信运气，而且我发现我越是努力想找到工作，运气就偏要找错门。

“让我们忠于理想，让我们面对现实。”钟晨暮隔着电脑对她说。

“难怪托马斯·杰斐逊的继承者，会跟切.格瓦拉的追随者对抗到底，这就是三观不同。”许以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钟晨暮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

许以安之前是事业单位的行政办公人员，她将自己新工作的方向定为广告创意策划，她说既然人生注定要重来那就做个彻底的颠覆。只是，在她尚未颠覆自己的人生之前，第一家广告公司的hr已经在颠覆她为梦想而战斗的激情了。那位身着职业装、一脸严肃得hr看了她的简历，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拒绝听，你能说服我们吗？”

许以安回到家之后，对钟晨暮说她面试遇到了一个哲学家，然后拿起沙发上未读完的书接着看了起来。过了半个小时，她将自己的遭遇从头说了一遍，钟晨暮说：“看来你没能说服他们？”

许以安岂止没能说服他们，她压根没能明白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见许以安有些发愣，hr说了句：“这里没有路……”就是这句话让许以安反应过来了，她昨天刚从正在读的书中看到过，但是那位hr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许以安稳住心神说道：“森林黑暗又令人困惑，但我们仍要奋力前进。”

“任何一个东西都有一种特有的功能，某个工作或许只有它能做，或者它做得比其他更好。但是，不在这里！”hr说完对她笑了笑，然后起身离开了。

许以安苦笑着对钟晨暮说，不就是面个试吗？上来就是《理想国》语录，我专业是美学不是哲学。

相比第一次的哲学hr，以后遇到的还算是正常，但大多数面试都已“之后会通知”为终结。面试到第八次的时候，刚开始聊得挺不错，最后面试人问许以安觉得一家好公司的标准是什么？许以安突然想起某次在网上看到的一句很对脾气的话，随口说到：“好的公司标准：有事谈事，没事谈钱。”然后，这家好公司的就再也没联系过她。

等面试到第二十次的时候，钟晨暮对许以安说，投简历应该从自己的优势出发。许以安想了想说，她的优势是美学硕士学位和三年的行政工作经验，但是广告创意岗位好像并不看好这点。

广告公司还有一个职位，那就是运营管理，钟晨暮这样说道，然后向她解释了这一岗位的工作内容：组织项目经营过程的计划、组织、实施和控制，与策划部项目部活动执行部或媒介部等联系很密切。

许以安想了一天后，决定重新规划自己的择业方向，她将那本看了一半的《理想国》又从书架上取了下来，然后在一支书签上写到：人生的态度是，抱最大的希望，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

运营管理的面试比之前顺畅多了，有一次甚至都快要谈成了，面试人对她事业单位的工作经历很欣赏，只是最后问是否愿意无条件加班时，许以安的“哲学家头脑”发热了，引用了罗素的一句名言：“我不会为我的信仰而献身，因为它有可能是错的。”面试的人听到这句话愣了愣，许以安说就像她第一次听到hr的问题一样，最后那位面试者说：“为了我们都不犯错，我们各自保重吧！”

其实，每次面试都是人生的一种颠覆，世界颠覆我们的认知，我们颠覆世界的预知，许以安总结自己的面试经历后对钟晨暮这样说。有时候，钟晨暮看不出她是在为打败hr而兴奋，还是在为hr击退她而沮丧。许以安读完《理想国》的那天晚上，合上书本后说：勇敢就是一种保持，敌人都是纸老虎。然后将书再次放进书架，对钟晨暮说了句晚安，哼了小调走进了卧室。

许以安今天面试又失败了，但她却像是得胜还朝的将军，走进小区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严子苓的号码，等听到对方的声音后愉悦地说：“小苓子，生日快乐啊！”

“非常感动，你居然记得我生日，我要跟我妈说她把生我的日子弄错了！”严子苓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语气中透“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情绪。

“难道你这次又重新确定了自己生日？”许以安带着疑惑，也带着“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语气。严子苓最开始并不确定她出生的日子，她爸妈说好像是阳历二月二十九，那时候大家觉得过生日都要等被4整除的年份，还是比较特殊的。高中快毕业时，她跟大家说她确定了是三月一日，大家觉得这生日总算正常了。等她结婚后，她又跟大家说她生日是阳历三月二十六，上一次她再一次跟大家说日子原来是农历三月二十六。许以安他们已经凌乱了，所以每次都祝福，每次都祝福的不是时候。

“什么叫又重新确定？就是农历二月二十九！”严子苓的声音从手机中直达许以安中枢神经，许以安将手机拿到三尺开外，还是能听清楚不平的嘶吼声，平时自诩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不会又重新确定面试日期了吧？”严子苓加重了“又重新确定”这几个字的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