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不多话了,你专心施术,造成损伤就不好了。”琴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继续专心施针。
每一根针刺入素罗的经脉时,素罗都感到体内的气力虚弱了一分,虽知二人不会回答,她却仍是不停地问道:“你们究竟在对我做什么?”喊着喊着,逐渐声嘶力竭,只能哭着在心中思索。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究竟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他们有意加害。是了,我并未做错什么,他们都像戚约一样,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反倒加害于我。上次琴师兄在此受刑,就不是因为做错了事。是他们毁掉了我的家传典籍,怕我追究,所以先下手防备,真是可恶!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为什么连姐姐也没发现,他们竟是这样坏的人?
数十根针一同作用在经络上,造成的疼痛,并不是每一根针的总和,而是每加一针,疼痛就增长数倍。素罗痛得面色惨白,嘴唇青紫,全身渗出冷汗。
“阿罗……”苌旭看在眼中,生怕素罗熬不过,便俯下身,在素罗耳边轻声道,“就快结束了,再忍最后几针。”随即吻上素罗的额头。
与此同时,素罗感到颈后被扎了几针,忽觉痛不欲声。之后,琴积不再落针,苌旭的双唇也离开了自己的额头,头顶所受的术力贯穿经脉,连结体内每一处刺入的针尖。
“啊……”素罗叫最后一声,就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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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旭,你这贱人!居然用这种方法为她止痛,当时若不是情况危急,我定会给你一个耳光!”
这是素罗醒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此时三人已回到苌旭的居所。
“若有其它方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呸!你当我傻吗?你姐姐说,让你给她想要的,我就在想,如果她想要你,是不是你也会给他?”琴积气得敲桌。
“这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女人。”苌旭坐在床头,边说边怜爱地抚摸素罗的面庞,忽见素罗睁眼,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心头一惊。
“阿罗,你感觉怎样?”苌旭想要将手收回,素罗却不许,苌旭只好无奈地看了琴积一眼。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素罗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这……”苌旭欲言又止。
“哼!他的姐姐须要封锁你的功体,他当然要代劳,我当然要帮忙了!”琴积倒是无心隐瞒。
“为什么?”素罗又开始流泪。
“我们只是怕你擅自出去,遇到危险。”苌旭心虚地答道。
“真是虚伪!”琴积转过身去。
“那你们为何要如此侵犯我?”
“侵犯?”
琴积和苌旭两人同时惊呼,随即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苌旭道:“阿罗,你误会了,这只是为了施针准确。明庶的男女之防本就不严,何况人们总是认为,断袖不同于寻常的男人,磨镜不同于寻常的女人,所以女子与断袖之间,男子与磨镜之间,都不怎么避讳。何况若在明庶伤病求医,也无需计较这么多。”
“但是别人不需要避讳,未必我也不需要避讳!而且姐姐说,如果有人看了我不让看的地方,或者碰了我不让碰的地方,就该杀了他,但是你们……”素罗说着,又委屈地开始哽咽。
“这……”苌旭不知所措。
“我觉得该让小发来哄她,同龄的孩子之间,会比较好说话。”琴积生怕后面有自己害怕听到的内容。
“可是我不想嫁给琴发……”素罗对琴积道。
“什嘛?!”琴积感到莫名其妙。
苌旭却发现原来素罗的想法很跳跃,需要过后再向琴积转述素罗和戚约的对话,此时不想顺着素罗的想法继续这个话题,就对她道:“阿罗,我知道你现在十分地痛苦,我要做什么,才会让你心情好些?”
素罗抓着苌旭的手又用力了些,双眼一眨,掩盖了目光中的一丝阴沉,对苌旭柔声道:“只要能够每天听到兄长的声音,被兄长亲吻,不管什么样的痛苦,我都愿意忍受。”
“你!”苌旭震惊地看着素罗,忽然“啪”地一声,被琴积一个耳光打倒在床头,只听琴积大叫一声:“你果然在骗我!”就愤然摔门而去。
“师兄!”苌旭刚想追赶,素罗却突然起身,将苌旭紧紧抱住,道:“我对琴师兄,已经退让得够多了。”
“阿罗!”苌旭惊得全身颤抖,竟使不出力气推开素罗,“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想,可是绫姐她……”
“姐姐说过我们有婚约,你不愿意,我才放弃的。”素罗伏在苌旭的肩头,故作哭腔道。
苌旭正要分辨,却听门外一阵喧哗,说是太后刚刚叫人来传旨,已在众人面前宣读,令一位年长的弟子转交苌旭。
“素罗还这么小,居然就是副院主了!”
“明明是择贤而居,凭什么因为她身患重病不能习武,就把职位交给她?”
“喂喂,别胡说,素罗她一直在做院主该做的事,也算称职了。”
“听说她的家传武学涉猎极广,或许真的适合做这些。”
“那也不至于要和院主订婚吧,仰慕院主的女孩子可不少呢!”
“我劝你还是别妄想了,听说院主的情人是个男人。”
“现在羞于见人,只怕早晚要公开,到时候素罗就可怜了。”
……
苌旭一动不动,听着门外的议论,想到苌昭硬是不顾自己的意愿,将婚姻强加给自己,心下怒极,恨不得立刻入宫要她收回成命,不由加大力气,将素罗推开,起身要走,忽听素罗幽幽地低吟。
“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污无颜色,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这是你前日吹奏的乐曲,我在剩余的藏书中找到了对应的唱词。”
“啊!”苌旭一时惊得站立不稳,退后几步,背后撞在了墙上,看着眼前的素罗,只觉她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童,而是像苌昭一般,比自己还要年长的女子。
像姐姐一般?怎会有这种感觉?方才再怎样怜悯,也想坚持自己最后的底线,此刻竟一心想要屈服!
“兄长是要再次退婚吗?”素罗凝视着苌旭的双目,含情脉脉。
苌旭闭目一晌,忽觉心下释然,走到素罗身边坐下,将素罗揽入怀抱,只道出一句:“不是。”便不再作任何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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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氏杂学中,外界搜寻来的典籍皆有书册记载,但身为细作的诡诈之术却是历代口耳相传。之前素绫无心传授,素罗又不谙世事,也只觉得无聊,不过是略听过些皮毛。如今忽然想起,用在苌旭身上,素罗方知那是先人存活于世的倚仗,只后悔当初未曾学全,而令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典籍法器被毁,不见戚约受罚,自身形同废人,都是因为弱小与轻信。对于伤害自己的人,就算被迫要受“照顾”,也不可能如同最初那般,在感情上付与最单纯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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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苌旭因为惹怒琴积而担忧,素罗兴奋得早早就醒来,看着东方海岸上,一群飞鸟自平地群起,欢快地吟唱着,遨游天际,不由得妒火中烧,心绪激荡。
“你们这样对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总有一天,我会脱离你们的掌控,夺回属于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