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在我最叛逆的时期走进了我的世界。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时候没有认识杨旭，我那几年中学时光是不是不至于那么颓废。每每想到这儿，我就在心里埋怨他，为什么要认识他，为什么他要来到我的世界里。那几年，为了和他谈情说爱，我确实消耗了太多的时间，精力和感情。

但我又十分感谢他。在那几年迷茫的时光里，他一直在我背后默默地陪伴我，鼓励我。杨旭就像是十三岁的我的全部精神支柱，他让我看到了生活的光和希望。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我无法想象自己会沦落成什么样子。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自我矛盾的物种呢。

2008年，在我已经习惯了联中的生活后，我开始进一步实施我的“变坏”计划。

仗着自己有点姿色，我开始利用身边那些前来讨好追求我的男生，尤其是在联中坏出了名气的几个光头帮的痞子。

光头帮在学校很出名，有点黑社会性质，据说是跟外面的某个青龙帮还是白虎帮的大帮派有关系，而帮派里的成员又特别能打架。因此学校里面的学生都挺怕他们，不敢招惹他们，提起光头帮时也多多少少会给一些面子。也因此，光头帮的成员在学校里更加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看谁不爽就打谁，丝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别说是学生，即使是领导和老师，他们也毫不惧惮。

在他们的光荣事迹里面，打同学自然自然见怪不怪，打老师或许勉强可以一提。

学校有个教地理的约四十岁的高高瘦瘦的男教师，人看上去挺老实的。那老师在入学报到时我接触过，挺温和的一个人。但不知怎的招惹到光头帮，然后就被围起来爆打了一顿。

那是八月一个烈日暴晒的下午，我亲眼目睹了这残忍的一幕。

光头帮的七八个光头把那个瘦高的老师逼到墙角后对他各种拳打脚踢。那个可怜的老师一开始没有还手，只是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任由那几个光头学生踢打。那时候是第八节大课间休息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有不少，经过时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是谁也没有觉得特别诧异。大家只当这是一出好戏，找到一个稍微阴凉一点的树荫底下，就在那里舔着雪糕看戏了，偶尔闲出嘴巴发出几声或起哄或唏嘘的声音。当时我也是这群吃瓜看戏群众里面的其中一个。

就在那个老师被踢打了几分钟后，他突然像一头雄狮一样挣扎着站立起来了。站起来后他竭尽全力地向那几个踢打他的学生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来啊，有本事你们打死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歇斯底里的嘶吼声，来自那样一个朴实敦厚的男老师。

那几个光头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在前一秒还蜷在地上任他们踢打的可怜男老师会突然做出这样激烈的举动，瞬间懵了。几个光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因情绪激动而浑身颤抖的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般的男教师，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直到最后男老师颤颤巍巍地走离现场，光头们还是像呆鸡一样站在原地，谁也没有追上去，谁也没有发出任何一句声音。

老师走后，旁边看戏的观众群里爆发出了一阵阵的唏嘘声和议论声。

“切～这样就完啦，还以为有多激烈呢。”

“就是，还以为那个老师站起来会打回去呢，没想到这样就走了，真没意思…”

……

我就站在离打架现场不到十米远的玉兰树底下，完完整整地目睹了这场悲哀的欺凌事件。

在那样炎热的天气里，我的后背竟然不断地冒出冷气，我觉得浑身都在发冷。我看着树荫前面不远处刺眼的阳光，它们可是赤裸裸地照射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啊，可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冷，我的全身都在战栗，仿佛堕进了一个千年的冰窖。

最让我无法释怀的是那个老师站起来后的那一双猩红的眼睛。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我做噩梦，都会梦到这样一双眼睛，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失望和绝望，那里面全都是猩红色的鲜血。那双眼睛紧紧盯着我，流出一滴一滴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