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民间的记忆,白水镇又添了一笔东洋人经商的记录。同时,消失已久的绑票罪恶借此又死灰复燃。
最后一次比较著名的绑票案发生在镇西的岩岭。岩岭,顾名思义,依山而建,筑立在岩石上的村庄。位居村中的任何一个自然点俯瞰山脚下的河流,农田,井架,及河对岸的寺庙,视野开阔,一目了然,占尽天时地利。
万家,村中的大户,门前立有旗杆,晚清的武举人。生有六子,个个武艺高强,身手不凡,家族经营着煤窑,商铺,客栈,运输等,谓之当地的一方旺族。
清末民初,一个趋向精彩走向民主自由的年代。这一年春上,从西山下来一伙土匪,多达四五十人;那一夜晚,万家的宅院,房上墙头布满了人的脑袋,密密匝匝的,那阵式,没点儿胆量的人,还真不好对付。万家的人操刀弄棒举家以待,兄弟六人守在院中,下来一个,收拾一个,再顺着墙头扔出院外。厮杀过程干净利落,土匪死伤数十人,看看没戏,拎着兄弟们撤走了。后经坊间一渲染,这一匪事随风流传下来,酒肆的说词更近乎传神。仔细一品味,万家的侠胆不凡,泯灭了的千年贵族精神似又回来,在这个有风有雨的社会,让死了的灵魂飘来一线希望。
说来也是,从那以后,土匪打劫之事销声匿迹。
镇子被日本人占领后,第一家遭遇绑票的是史家绸布庄的掌柜,有京城背景。在镇上的商铺字号间,买卖做得比较大,县城还开有分号。事后,据史家的伙计碎念,那天,来了两个穿长衫的生意人,声称是从西山过来的,准备从贵号进一批洋布,量比较大,谈妥后,过两天取货,还下了定金。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匪。附合的人说,是不是,谁的头上也没刻字。
绑匪是在夜间进镇的。扯了一个谎,说是到县城进点儿稀缺货,不料出城时惹了麻烦。
西山是个泛指,方圆数百里,或更远。商帮和跑草原的较多。国土沦陷后,这方的成分愈渐复杂。县城商号经营的诸多物品都是西山地带紧缺的,如煤油,火柴,蜡,药品等,洋货更抢手。其实西山地带什么都缺,只要有人把货物从县城经白水镇运到那边,获利之丰和杀人越货没什么两样。一本薄薄的印蓝纸到了西山可以卖到十块大洋,原因,有人钱来的容易。
出入城门管的紧,不仅有日本兵,还有守城门的皇协军,在不起眼的地方时有便衣盯着。搜查违禁品的事有皇协军管,日本人只管施礼。带点私货出城,不易;一不小心,人财两空。于是,交易来了,心照不宣的,从几毛到一块大洋不等,出手的多为蒙疆票,行个方便就过去了。没有人跟钱作对,出了城门,这钱就算赚到手里,但后面的路还得小心,不能大意。大意了,带出来的货物,有时也会打水漂。关卡不只设一个,出城门是最重要的一关,以后的卡就容易过的多了。
城里人吃这碗饭的很少,准确的说,基本上没有。即便是有,也是偶而的一回,带出城,不走远,找个地方银货两讫,靠着侥幸赚的一次额外的丰润。这样的事不宜太贪,城里的人相信,夜路走的多了,难免会碰见鬼。倒腾违禁品的生意,风险大,犹如在钢索绳上跳舞,失了手,落下来,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