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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他们?他们都死了。”说这话的时候,南阳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

“这条街上不是不会死么?”

“他们不是死在了这条街上,他们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活够了,所以自己从那个时间点走出去,等待世界末日去了。”

岁安越听越是听不明白,但她明白一个人要是活了很久,会活得厌倦了,到那个时候,就算别人不想让他死,他自己也会想着去死。就像她的太爷爷一样,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太爷爷就会一个人,对着门口那棵歪脖子柳树,发呆很久。久到自己都睡着了。于是,那棵柳树歪着脖子,几根柳枝在风里吹来吹去。太爷爷也歪着脖子,几根白头发,在那片荒芜的、沟壑纵横的老皮上,瑟瑟发抖。小时候的岁安就一会儿趴到柳树旁边,一会儿倚着太爷爷。大风吹啊,就把那一片带着雾的记忆给吹走了。

“你活了很久了吧。”岁安发觉自己可能要重新审视南阳了,虽然南阳与她的模样一般大,可是他可能已经活得比自己的太爷爷还要久了。

南阳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的样子:“我没有时间可以对照,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活了多久。”他停了一下,“但是我读过很多书,很多很多的那种,至少,比浮士德要读的还要多。”

“浮士德?”

南阳看着岁安脸上又一次出现迷茫的神色,自己也有些不明觉厉,这样一个1808年出版的作品,活在20世纪的姑娘,居然会不懂?

气氛微妙地变化着,少女的脸上出现了一些郝羞以及恼怒的神色,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感觉很不好。她盯着南阳,又不说话。

南阳也有一些尴尬,他虽然懂很多知识,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一辈子到现在,接触的最少的,便是女人,这也是那天他看到岁安,那样羞涩的原因。

“给你补补课?”南阳试探着问道。

“补什么?”

“从你到我,这一千年里的东西。”

岁安笑了起来:“都说一年为谷,十年为木,百年为人,这千年,算是为什么?”

“为你。”南阳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他想起那个叫许仙与白素贞之间的故事,跨越千年,在西湖边的邂逅。

一句情话在树梢发芽,两人的脸,在炉火的映射下,倏的通红。

3

日子过得很平常,没有老去和死亡,岁安用了足够充裕的时间,将这样一段千年的空白弥补。她有过很多疑问,起初的时候,很不好意思提问,但是后来,渐渐习惯了她和南阳之间这样不平等的交流,也习惯了南阳这样慢半拍的性格。

时光街没有严格的季节与气候,全靠南阳自愿,他可以拿调节器来调。而当岁安也学会怎样使用调节器的时候,时光街的四季就变得乱了套。方才还是下着雪,街灯上悬着一条条冰凌,不久之后,又是夏天酷暑的燥热。南阳刚把箱子里过冬的衣裳取出,又不得不把身上的格子衬衫脱掉。

“喂,你这样会把植物弄死的。”南阳有些无奈。

岁安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落在手心的雪花就这么冒着白烟飘散,觉得好生有趣,完全没有听到南阳说着什么。

“南阳,书上说,在我那个时代过后的两百年里,很多科技都发展得很快,还出现了一个叫手机的东西,那是什么样子的哦。”岁安眼见最后的一点雪花消散在空中,转过头来,问着南阳。

南阳捂住脑袋,心想这小妮子果然没有听到自己讲话,叹了一口气:“没错,21-22世纪那200年可以说是人类跨度最大的200年,可以说生产了超过前几千年所有知识储备无数倍的信息,手机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也是发展最迅猛的产品,从二维形式到三维形式再到四维形式。而几个大跨度,当时的人类用了几十年就完成了。

“但是后来,人类的智力已经远远无法类比他们所操控的机器,意识到事情不可控性的先知人类,在全世界范围内发动了第三次文艺复兴运动,全面否定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再次强调人的重要性,刻意压制发展进程甚至有意销毁前沿科技,手机也是在那个时候消失的。”

“为什么要销毁呢?”岁安两只手比划着,“我是说,至少不用赶尽杀绝吧?”

南阳眼神里透着一点落寞:“其实每一次文艺复兴都是有争议的。而第三次的争议,一直到现在,额,我是说直到我来到时光街,也没有结果。如果没有那次复兴,或者这次的世界末日就可以避免了,至少,不会只有我能存活下来。可是如果没有那次的话,人类可能也不能称为人了,人和机器的关系将会变成令后人一直头疼的问题。怎么说呢,玉碎和瓦全,大抵就是这样的一种类比。不过,在那之后,人们的确过了几百年的田园牧歌式生活,或许对那几代人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南阳缓过神才发觉,岁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胸口,小声地打着呼噜,似乎很快就把她关于这一千年来的问题放下,仿佛那其中三十六万个春秋全然与她无关。不过事实上,也的确与她无关。南阳没有乱动岁安靠着的那只手臂,用另一只手,够着离他最近的一本书:《近代人类的灭绝》,他看了一眼封面,很快放弃了阅读。将那本书的硬纸封面折出一个角,去勾较远一点的几本书。

《霍乱时期的爱情》,《新中国未来记》,《浮士德》。

南阳的目光在《浮士德》上停留了几秒,想到岁安那天半带愠怒的神情。果然,执拗的姑娘最后还是选择把《浮士德》看一遍。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子,一丝不经意的微笑挂在脸上,少女的脸庞,专注的模样。他仔细地看着她下垂的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地翕动着。他以为在女子睡着的时间里,他一定会困乏,需要看些书消磨消磨时间,但实际上并不如此,他就这样,以一种极不方便的方式端详着岁安。

呢绒的衣领蹭着南阳的脖颈,他有些痒,痒得想舒舒服服打一个筋抖,但是这样一个时刻,他还是硬生生地抑制住这种冲动,生怕扰了她易碎的轻梦。

不过这并没有结束,在南阳轻轻将衣领压折好的时候,岁安顺势脑袋一歪,又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话语,缩在南阳肩头。一髻蓬松的头发,随着南阳的呼吸,在他的鼻尖挠着,南阳眼皮向上一翻,有些哭笑不得。他稍稍屏了屏呼吸,抽出手,将岁安额上的散发捋到一边,又把她头上擦着自己鼻尖的头发压了压。

兴许是动静太大,也或许岁安就没有熟睡,总之就在那个瞬间,岁安睁开了眼睛。惺忪的,转动着。南阳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如此摄人心魄的眸子,像黑夜里的精灵,有一种吸力,让南阳的目光无法挪开。她的瞳孔忽然一转,看着自己头顶上方,南阳的手一直放在那里。岁安摇了摇脑袋,停下来又看看,又摇摇脑袋,南阳的手没有动。他的掌心,是柔软的触感。

岁安不摇脑袋了,身子后倒,南阳的手就落回了沙发。南阳看着岁安的举动,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看见南阳躺靠在沙发上笑着,自己也“咯咯咯”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岁安不笑了,板起了脸:“你刚才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南阳忍住了笑意。

“你先笑,我才笑。所以你笑什么?”

“我不笑什么,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挣扎,你可以直接说,我自然把手放下来。”

“哦。”岁安应了一声,不想睬南阳了,坐到沙发另一端,玩弄着那只猫。可是猫突然不动了,僵硬在那里,然后听见“嘭”的一声,岁安粘了一身的猫毛。一只猫从那个僵硬的驱壳里钻出来。岁安回头看看南阳,一脸不可思议。

“它么?是我们一个成功的试验品。那时我们还想在地球上长生不死,就在猫身上完成了这样一种自我净化机制。结果还没有来得及把它应用到人体上,就···”南阳摊开双手,“不过在这里,自我净化什么的都没有意义了,毕竟连时间都不存在。这么算起来,也算是歪打正着,实现了不死。”

岁安从沙发上跳下来,把粘在身上的猫毛都抖落。

南阳嗅到满天的绒毛,“阿嚏”一声,总算是打了一个舒服的筋抖。

4

“这样折。”南阳把手中的白纸叠过一个角度,“然后这样,再把前面压出一个小口子。”南阳的手指很好看,素白,一节一节很修长,几次翻折,一只千纸鹤就已经成型。

岁安跟着南阳,笨拙地折叠,做出了几个不好不坏的样品,然后就好像突然开窍一般,很细致地、小心翼翼抽出新的一张纸,把每一个边角都抚平。千纸鹤折出来,比前几个都要好的多,但总是比南阳随意折出来的要少一点灵性,岁安不满意地嘟哝着嘴。

“你们那个时候不折这样的纸么?”南阳看着岁安,脸上是温暖的笑。

“妈妈会拿单片红纸,剪窗花。”岁安比划出剪刀的样子。

“窗花是什么?”

“你有剪子么?”

南阳翻了一下储物柜,找了一会儿,拿出一把剪刀:“你要剪么?”

岁安看了看剪刀,使劲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是那种尖尖的剪刀。”

“尖尖的?”南阳愣了一下。

“就那种老式的裁缝剪。”说完岁安比划出“咔嚓”的动作。

南阳很难去想象这样的一把剪刀,毕竟在他生活的年代,连剪刀也不很常见,不管多精致的图案,用电笔在纸上一划,都可以裁剪出来。

岁安第一次在南阳的脸上看到了困惑的神色,有些得意,白润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显现出微红:“就那把剪刀吧,多少也凑合着。”

岁安剪得很慢,一边剪一边跟南阳有一声没一声地聊着。剪子虽然没有尖尖的头,却也不会遇到那种绞纸的情况,可是不知怎的,岁安就是觉得用起来极不顺手。兴许是南阳第一次见这样的剪纸,又或者是岁安慢悠悠地讲故事的样子很耐看。总之南阳听故事听得很入迷,那种感觉,就像画幕揭开,宣纸铺陈,然后,水墨就悄然渲染开来···

“月亮荡荡,姊妹双双···”

小木船荡开一片柔和的月色,水上的波纹跌宕着,一层层地漾了出去,船头还摩擦出些许的水花,年幼的岁安坐在船头,唱着“姆娒”新教的歌,水花溅湿了她的鼻尖。

年迈的船工,悠闲地摇着橹,摇一会儿,歇一歇,抽出烟锅,对着光,眯眼看了一看,熟练地在船梆上敲两下,震落些烟渣,入了水,又都无声了。仔细掏出一块方布,颤巍巍抖一些烟叶进去,咬着烟锅嘴,把方布重又叠好,收进怀里,再顺手拿出一盒火柴。“蹭,嚓”火花刚窜出来,就哑了。船工抖抖火柴盒,听见里面零星的响声,叹了口气,半带着不舍,又捻出一根火柴,“嚓”一声,船工赶紧把烟锅凑过去,有节奏地吸溜着,不一会儿,就有烟从里面冒出来,于是烟锅里的烟叶就忽明忽暗起来。船工舒坦地大吸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回味,慢慢地吐出。“连牵!”船工叹了一声,那是船工一句口头禅,一路上,岁安已经听船工说了很多遍了。

“连牵!”开心的时候,船工爽直地赞叹。

“连牵!”生气的时候,船工拧着眉头嘟囔一声。

“连牵!”这个时候,船工是朝岁安喊的,“小巨丫头当心嘞,朝船后坐坐!”

于是岁安的妈妈就从船舱探出头,伸手去拉住岁安,把她拖进船舱。

烛光映着船帘,一把剪子交错着母女两人的剪影。一张纸忽大忽小,渐渐地,有光从指间溢出,透过纸上一个个小孔,于是整个船舱都是大大小小的光斑。

疏影横斜水清浅,没有梅花,只是一只木质的长橹,在水中播散着,留下一条蜿蜒的细长水纹,一直摇向那夜贴着江流的月。

“月亮月亮荡荡,姊妹姊妹双双···”

大汽船的汽笛声在天上回绕,大海的浪花拍打着船身,一层一层,淹没了海岸又露出了海岸。岁安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湖泊,望不到尽头,海鸟站在船桅上,或者是立在因海水浸泡而有些腐烂的木桩上,低头啄一啄什么,又扑打着翅膀飞走。海风很大,“姆娒”给她圈上厚厚的围巾,她把岁安抱起,岁安面对着大海,她面对着大陆。岁安的眼里是一股咸涩的风,她的眼中是一汪漂泊的泪。当她朝着大海收起泪的时候,岁安看到那熟稔的城市,恍然明白离开的意义,于是,大大的泪珠在她白净的脸上滑落。

她被抱着上了船,那个时候的她或许不明白什么是遥遥无归期,但是离别——那种最直接的感受,那些她熟悉她亲切的东西都不再出现在眼前,她能有体悟。船上的日子是颠簸的,她坐在大大的甲板上,海上的水汽很容易地沾湿她的鼻尖,可是周遭的人,长着与她不同的脸孔,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soul!”母亲的声音响起,那是她的新名字,她乖巧地起身,反身走进房间。钨丝的灯泡很容易照亮整个房间,母亲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硬硬的羊皮纸,纤细的手在灯光下眼花缭乱地折叠,然后拿出那把家中带的尖尖的大剪刀,戳出一个洞,那是一只眼睛。可是透过那眼睛,岁安看到的是整洁的餐桌上洁净的餐盘以及跟糕点很像的,那种被叫做“bread”的东西,烤焦的难吃的鱼和咸咸的土豆条,是一个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深深的眼窝的白色皮肤的人,是母亲憔悴的容貌和红肿的双眼。无神而无助。

“soul?what’swrong···嗯,岁安,你怎么了?”母亲突然说起跟那些陌生人一样的话,愣了一下才改口,然后自己也恍惚起来。

岁安“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母亲颤抖着嘴唇,把岁安抱起来,拿着那张空洞的剪纸:“月亮荡荡,姊妹双双,大姐嫁在上塘,二姐嫁在下塘···”

舷窗外,没有太阳也没有海月,两处茫茫皆不见。

5

英国,伦敦。

刚刚从世界大战中恢复,伦敦显得热闹又萧条。不同肤色的人,穿着风衣,将头缩进领子里,手臂夹着一张还带着油墨星味的报纸。他们像雨滴落地一样,在细细长长才道路上径直地行走。“啪”,他们落进街的尽头,不知名的巷子里。很多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就像脸上覆着一张白纸,却没有人知道薄薄的白纸后面,藏的是几家欢喜。

但是即便在这样的时候,岁安仍然能看到有人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她时常能看到下过班后的男男女女在那样的街角,喝着啤酒,聊着她所不知道的话题。男人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自然地将酒杯置在窗台——那种没有内景的假窗台。女人就在窗台的另一边,支着窗台,喝一口酒,理一下头发,然后笑起来。那种笑声,就像是刚出水的一般,很有一种清爽的感觉。这个时候,有风吹来,棱角分明的白云迅速地飘动,碧蓝的天像是要流下来一样,一点微妙的变化,整个氛围都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岁安就喜欢坐在自家的公寓楼里,趴在窗边偷偷地看,然后痴痴地笑。她会想到一个个故事,中国的传统神话配上西洋人的背景,不管是大刀阔斧如盘古的男性的力量感,还是婉转细腻如嫦娥的女性的阴柔感,在这个天地澄澈的国度,都得到了一种中和。一种彬彬有礼的lady和gentleman的模式,让这里的人都不过度孔武也不过分内敛,她心里的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开始被一点点抹去。

岁安开始习惯一些改变,比如说消失的筷子,风格迥异的裙子,但是她总是听不习惯他们讲的话。虽然母亲偶尔会教她一些“洋文”,可是母亲大多数时候,总是忙着应酬。

就这样,十年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她渐渐地有了少女的丰满,从潮润水汽的吴侬软语到海风气息的纯正伦敦腔,她就这样,与水打着交道。家中的宾客来了又走,从那种金发碧眼,也逐渐有了中国人的脸孔。

母亲抽起了烟,一天几根到一天几包。她的脸越发地苍白,每天开门迎接那些岁安眼里的陌生人的时候,笑里是说不出的疲倦。岁安这十年里没有上过英式的学堂,一起去英国的人们,私下里办了一个私塾,给孩子教“四书”和“五经”,以及一些礼仪与常识。在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夫子教学里,岁安永远不懂母亲关上的房门的背后是什么,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需要有人教的。可能只要一些点播,一点联想。时间到了,一切都清晰了。少女的敏感在那段时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岁安想起了父亲,那个在甲午战争中活下,却因此抑郁而死的男子,他像铁石落地的声音,以及爽朗的笑声。音容笑貌,模糊着,清晰着。她为母亲感到羞愧,也时常对着窗边落泪。而再冷漠的母亲,对孩子也是了如指掌,她会在送热牛奶的时候,看到浑然不觉的岁安,而岁安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会看到刚刚掩上的房门,以及冒着一丝轻烟的牛奶。

母女不约而同地缄口不言,又心照不宣地自怨自艾。

这像是一场冷战,有可能只是情感上的疏离。

“安安。”终于,是母亲先忍不住开了口,那是一次晚餐,她预先喝了快大半瓶的红酒,“我···”她的声音颤抖着,哽咽着。

岁安抬起头,碗里的肉汤泼了出来,她看着母亲的双眼——血丝似乎要在她的眼睛上雕刻出纹路。母亲眨了一下眼,她不配与这样一双纯白的双眼对视,也对不起那个永远活在她记忆里的男子:“我,我没有办法的。”

岁安的心碎裂着。二十岁的她,已经有了很多的理性,她知道这样一个上层的生活是母亲一个人的经营,可是她仍然觉得无法原谅,这背离了她的认知,也超出了她可以处理的能力范围。

那个晚上,母亲反常地没有见任何人。她坐在岁安的房间里,就这么看着岁安,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你是在乱世出生的,你的父亲是北洋水师的军官,你出生那天,你父亲本来有一点失望,想着是要生一个小子,报效朝廷的。不过后来啊,你一捏住他的鼻子,他就笑起来了,说:‘姑娘就姑娘,既然生了个姑娘,那就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受战争之苦。’所以才给你取了个‘岁月静安’的名字,可惜没想到,他自己却···”

或许是喝的红酒,现在才有了一点醉,母亲的眼睛模糊起来。然后一点晶莹在她的眼里滚动,灯光下,忽闪忽闪的。

“我想回去看看。”岁安突然开口,她其实一直没有怪过母亲,她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但是她一直在战争的边缘,这样的洪流中,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母亲笑着摇了摇头:“出来都出来了,哪里是那么容易回去的。”

这句话有两重意思,岁安取了前一种,母亲取了后一种。

久了,久到最后一点醉意离她而去。母亲突然像想到什么,急切地看着岁安,欲言又止。岁安恰好也看向母亲——这个夜晚的第二次对视。母亲的眼里少了一些畏怯,岁安的眼里多了一些谅解。母亲第一次以成熟人的目光看着岁安,岁安长了与自己一样的眼眸,她看着熟悉的双眼,恍惚着。岁安看到母亲眼角的皱纹,心里有什么东西冲撞着,疼痛着。

两个失语的人,默契地撇过目光。

岁安看着灯,钨丝上有“嗡嗡嗡”的声音,小火花在上面跳动。母亲看着窗外,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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