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世子。”许升的目光从景佑的脸上,移到他手上的茶盏上,“也许,运河还是修不通才好。”
景佑开始有些迷茫了,他愣了一下,问道:“许阁老,您这是什么意思?运河修不好,江北的百姓怎么办?粮草运不到北方去,昭朝的松州怎么办?”
景佑又说道:“眼下这个季节,海上是逆风,粮草走海路太慢,周转也有危险,走陆路也是一样慢,还会无止境地调用民力。只有运河修通了,物资补给才得以解决,现在您说‘运河还是修不通才好’?!”
屋子里的几个人,此刻却都沉默着,低头回避着,好像都不愿意回答世子的疑惑。
程驷突然发现自己站在那里,实在是太显眼,于是赶紧在众人的注目下坐回自己的座位去。
景佑的指尖在椅子的扶手上轮番作响,他渐渐在众人的沉默中,明白出这句话的意思来。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但是运河还是要修的。”景佑抬起头来,目光如炬,“我的话先放在这,你们要倒沈,不能耽误与幽朔的战事。”
程驷端起自己的茶水,可能是刚刚话太多的缘故,居然一下喝下大半,胡须上都粘上了水,他用袖子一抹,道:“松州那里,如果现在就和幽朔打起来,就好了。”
“程大人,松州应该已经打起来了。”户部侍郎钟玄朝着程驷笑了笑,“边关通报每天都有,幽朔可没少惹是生非,晋王和他手下的将士,你是知道的,要是迎头赶上了,那来骚扰的幽朔蛮夷,不死的,也得缺胳膊断腿地逃回去。”
程驷叹了口气道:“哎呀钟大人!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开战!开战!要朝廷宣战的那种!”
景佑说道:“修运河,治水灾,建道观和宫殿,如今再加上战争,诸位大人都是要臣,刚刚户部的账册,钟大人也讲解了,这战现在打,恐怕国库支撑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许升。
许升避开座位,站起来面向景佑说道:“臣的意思是,运河在开战前,不可以修好,而最好的开战时机,就在现在。”
景佑眉头不展:“许阁老,我刚刚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明白吗?北疆军屯不足,国库紧缺,洪灾肆意,现在开战,诸位大人和我,都知道是什么后果。”
许升平静地回话:“现在开战,松州,守不住的。”
他是如此坦然地说出这句话,以至于景佑震惊得都不知道怎么斥责他。
钟玄也站了起来:“就是要松州守不住。”
上首的世子明白过来——战端一启,等庆熙皇帝要粮没有,要钱不够,要人不行的时候,沈党这么多年来土崩鱼烂的模样,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那个时候,沈党对于皇帝来说,就会从趁手的工具,变成涨肚子的毒瘤。
景佑久久没有说话,他望着茶盏里沉沉浮浮的茶叶许久,终于抬头,沉沉出声:“那松州的百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