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沉默无言,红彤彤的火光里,黏湿的血腥气息中,只有偶尔一两声嘶哑的马鸣。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此时,却是一生一死。
蓝持之把他的勿替放到马背上,然而,蓝引之此时的身躯,是那样无力而柔软,他好像一个长长的米袋,软软地从腰部向后折去。
蓝引之仰在马背上,他的脸倒悬在马腹以下,血从他的脖子流到他的下巴上,鼻腔里,眼眶里,头发里。
蓝持之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扶起他的弟弟,有士兵上前,想要帮他去扶正蓝引之的尸体,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跪在马的侧面,抱住弟弟倒悬着的头,失声痛哭。
蓝持之的哭声很短暂,他满脸都是血地猛地抬起头来——他听到一阵诡异的风声,在黑夜里极速地响起。
是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个骑兵,几乎就在蓝持之抬起头的那一霎那,像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似的,直直地从马背上摔到地上。
中箭的松州骑兵在地上痉挛,掉落的火把一闪一灭,他无限惊恐的双眼里,映射这周围的战场。
无数的幽朔骑兵,从四面的高地上驰骋而下,像黑夜里闻到了猎物的野狼,露出阴森的獠牙。
这里四处皆为高地,蓝引之所在之处,就是这小小盆地的中央,是幽朔人设计的陷井。
那个被流箭射中的松州骑兵,终于结束了痛苦,停止了抽搐。
盆地上的战争是一朵巨大的血色花,盛开在他年轻的没有生机的眼睛里。
大地在贪婪地吸吮这人类的血汁,血的味道是热烈而腥甜的。
这里明明是松州的土地,却在黑夜里,被幽朔变成了屠杀昭国士兵的地方。
蓝持之他们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幽朔埋伏的地点居高临下,四面封锁,昭国士兵突然之间就如同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蓝大人!”
十几个松州精兵冲杀到蓝持之身边,“蓝大人,我们护送您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是我要来找副赞画,才害了弟兄们,现在要我丢下他们独活,我做不到。”
蓝持之一刀劈开了一个幽朔骑兵的头颅,回过头来望了死去的蓝引之一眼,腥红着眼睛对周围的人说:“弟兄们,是蓝持之对不住你们。”
“大人,快看!”
四周的黑暗中,随着如雷的奔蹄声,许多火球骤然升起,将幽朔的包围从外部冲溃开来。
无数龙纹怪兽从天而降,幽朔顿时背腹遇敌。
那是——几百头尾巴上绑着浸了油的正在熊熊燃烧着的草束,角上扎了尖刀的火牛,它们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北面,西面和东面践踏着外围的幽朔伏兵。
“蓝大人!”南面的高地上被外部的松州援兵冲出一个缺口,一个将领骑着盗骊马,带领着一支松州骑兵死死守住这一条生路——正是云谓!
云谓在高地上冲盆地里的蓝持之咆哮:“快!快带着弟兄们从这里逃出来!快呀!”
火焰的辟剥声,刀剑的撞击声,箭矢的霹雳声,濒死之人的呼救声,火牛的牛嚎声,纷纷杂杂混糅在一起,整个幽朔阵地似翻江倒海一般,一片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