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宁愿刚刚也热得要死地跪在那,只要——可以让她和祖父、父亲在一起,哪怕只和他们说上一句话,只让他们再看自己一眼,她也愿意。
大臣们进入到寝宫内室里。
皇帝约莫有六十岁,鬓发却都还是乌黑浓郁的,很整齐地在头顶梳成发髻。
像一切大病初愈的人,他的脸泛着微微的银白色。
年轻时的励精图治,戍边亲征的经历,已经转为皇帝脸上的皱纹,深深避盖着,再也寻不着一点痕迹。
他的皮相已经因为年纪而衰老,腮肉松弛地垂下来,眼眶略微下陷,却愈发更衬出绝佳的骨相来。
皇帝静静坐在塌上,一众大臣在他的脚边跪拜。
不怒自威,是为天子。
晋王府里,淑慎郡主终究还是支撑不住,昏厥过去没了意识。
宛湄回到了苔痕轩里自己的卧室,琉璃着急地迎上来,惊讶地看到宛湄出了一脸的虚汗,刚想问什么,却被宛湄挥手制止。
“琉璃,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关上了房门,宛湄的身体贴着门,慢慢往下萎顿下去。
她的齿关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咯咯作响,停都停不下来——强烈的兴奋和后知后觉的恐惧死死纠缠着她。
她和何夫之谋划的第一步,就这样成功了。
原来复仇就是这样,每一刻都有无数个变数,而每个计划之外的变数,都会让人万劫不复。
但是这一次,她成功了。
复仇之人,是亡命的赌徒,都拿自己的性命做注。
每赌赢一局,自有赢一局的狂喜。
慢慢地,宛湄冷静了下来。
她突然发现,刚刚的自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伪装,虚假,巧言令色,因为别人的痛苦而欣喜,因为计谋的成功而战栗。
原来自己还可以这般模样。
宛湄的手无意识地往自己的云髻上抚去,却是除了秀发,什么都没有摸到,那个叫“古时水”的玉簪,在景佑吓她入水的时候丢失了。
一条古时水,向我掌心流。
临行泻赠君,勿薄细碎仇。
这是离开何府前,见何九龄最后一面时,她和何九龄说的话。
那个九龄公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她自己说的话,做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