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白葡萄酒的冰桶外壁上冒出了无数水珠,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带着任务开始了它们的朝圣之路,纷纷向下拐弯抹角地滑行。像下雨天看着窗上的水珠滑落。壁上的水珠顺着光滑的铁壁向下挪动,与其他小水珠融汇形成更大的水珠,时缓时急最终直到抵达冰桶底部,在桌上浸出一片小水滩。从来没有一颗水珠不需要其他水珠的协助,便能直达底部。人类就像水珠,必须经历拐几个弯才能与有其他水珠相容交集,最终抵达朝圣地。
香野子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凌晨十二点半了。从她到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的四分之一,宋云还没回家。她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琢磨着如何跟宋云提出不得不回老家一趟这则消息而让他心里尽量舒坦,同时又顾虑宋云的母亲即将到来之际,她的这则消息让宋云多虑,以为她故意躲避不见他母亲。香野子收拾了凌乱的台面,从抽屉里拿出指甲钳,仔细地修剪起手指甲,脚趾甲。每按动一次指甲剪,便听到嗒的一声,清脆,干净。然后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在耳畔边留下隐隐的稍瞬即逝的回音。不知有多久没有涂抹过指甲油了,她看着被修剪得短而整齐的指甲,心中那块草原仿佛也被剔除掉多余的杂草。
趁宋云还没到家,还是收拾下家里吧。香野子边想边从厨房拿来擦拭灰尘的毛巾,把客厅和两个房间该擦的地方擦得一尘不染,接着是扫地,拖地,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清洗。用了一个小时,家里终于变整洁了。香野子走到桌上,拿起白葡萄酒摸了摸,已经冰透了,拿出启瓶器和酒杯,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咕噜咕噜地两三口喝完。盛满,又干了一杯。再盛满,拿起酒杯放在沙发前的桌上。她坐卧在沙发的贵妃椅上,继续等待。不久,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进门看到香野子坐在沙发上的宋云,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接近半夜两点,宋云看了看香野子,随后把目光收回去,安静地脱鞋,解开领带脱下外套拿在手里,经过餐桌时一如既往地把手机放在桌上,他看到已经开了只剩一半的白葡萄酒,又回头看了眼香野子,留意到沙发前放着倒满一杯的酒杯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默默地径直走进房间,过了会他拿着浴巾出来走进了浴室。
在香野子的印象里,只要她在家,宋云从没试过这么晚回来。所以这就是自己不在家时宋云的生活作息吗。她不由得想起那晚宋云在高级会所,哦不,应该叫夜总会的事。那个女的临走前亲了他嘴唇,而他没有拒绝。他的不拒绝是向香野子表达什么意思吗。是在试探她会否动怒以证明她对他的感情吗,还是纯属一种不知所措的表现呢。
连续几杯酒下肚,香野子想不明白了。先前他试过像是炫耀般地给香野子看他和公司里一个女同事的聊天记录,虽是普通交谈,如今想来却透出几分暧昧,甚至后来还和其他几个同事一同约去海洋公园游玩,留有照片纪念,照片上他和那女同事肩并肩地站着。但在那时的香野子看来,一切无大碍。或者说,最恶劣的状况是宋云的用意为了让她吃醋,想试探她对这段感情的用心程度,那么,如此低端幼稚的手法她更不屑一顾。
不要试探人性。尤其一段关系里的两个人,如果一段关系试图以试探的方式去证明它的真实与不可摧毁,得到的必是更多的困惑和试探。它像形成龋齿的小蛀斑,每试探一次,这段关系的珐琅质就恶化一次。直到最后,一丁点的甜腻便引起剧烈无比的疼痛。你别无选择,你只能把坏死的龋齿连根拔起。不容置疑,这段关系在第一次试探中慢慢腐坏,直至被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