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前些天你生病了,我们把你接回来照顾,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微笑着看着我,给人挺真诚的感觉。
“是啊是啊,孩子,你终于是醒过来了。想要吃什么,肉包子,面条还是米饭?”一个跟老头差不多年纪的老奶奶也微笑着看着我。
“弟弟醒了吗?”那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个女孩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你?”我仔细的看着女孩的装扮,今天她穿了一身浅黄色的连衣裙,显得特别的青春和活力,长长的头发扎了两个麻花辫,有那么一点俏皮,也有那么一点的可爱,她的脸蛋上粉扑扑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似乎看到了我的心里,让我整颗心都不安分起来。
女孩皱着眉头,有些委屈的看着我:“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啦,那天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到你,就突然想到了我的弟弟……啊哟,我不说这个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嘛。”
“嗯,是挺像的。辛沫,你去给你弟弟煮几个荷包蛋来。大病初愈,肯定缺乏营养,得好好的补补,好好的养养才行啊。”老头看着我点了点头,与老奶奶对视了一眼,两人笑了起来。
我看着两个老人的眼神,说不出来的别扭:“我没事了,我……我要走了。”说着,我艰难的撑起身子,费力的将脚滑下床边,找着鞋子。
老人见我这样,忙拦住了我,扶着我从新躺在了床上:“孩子,你怎么了?你这还生着病呢,要去哪里呀?”
“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被老人扶到床上,我无比惊讶,那种浑身上下都将自己抛弃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我无力的躺在床上,试着再动动身子,动动脚,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孩子,你好好休息,只要你醒过来了,我们就安心了。”老奶奶说着,眼泪掉落了下来。
“老伴,你又想到了儿子了?我们出去吧,让他好好的休息休息。”
“我不是你们的儿子,我不是!”我大声的吼叫着,内心无比挣扎,身体却只是平静躺在那里,心里呼喊着:“上天怎么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一次次的折磨我!”
老奶奶的表情被我的大吼惊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们知道你不是……知道你不是……”她碎碎的念叨着,伴着那蹒跚的步伐和老头一起慢慢的向外走去了。
我看着那被岁月苍老的背影,竟然感觉那满头的银发更多了起来,那背着我的脸庞仿佛就在此时多了几道更深的沟渠,装满了泪水。虽然,我无法体会见到一个跟自己死去儿子很像的人是什么感觉,但是,我的心里就在此时想到了那个梦里的脸庞,还有梦里那个一直不停喊着我“儿子”的声音。失去,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失去之后漫无边际的想念,它会随着时间的侵蚀,吞噬我唯一还寄希望于遗忘的不现实!
无忧无虑的童年也许不会那么的在意,可是在当我看到小伙伴在父亲宽厚的臂膀中撒娇的时候,我的记忆总会提醒我,那一个人,他存在过,但是他走了!渐渐的,时间教会了我幻想他没有走,一直都在,甚至我伸手都可以抓住他!
我吼了他们,我真的不该吼他们!
辛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走进了屋子,红着眼睛看着我:“你只是像他而已,但是你并不是他!他不会让父母难过的,他更不会跟他们吵!你可以发脾气,冲着我发脾气,怎么发都可以,请你不要对着老人发脾气,他们是无辜的,是最最心痛的那一个!”
“你说得对!”我笑了笑,说:“当初你就不应该遇到我,不对,是我不应该长得像你的弟弟才对!就算我长得像你的弟弟,你也不应该把我弄到家里来,让老人伤心才是呀!”
辛沫将碗放到了床头柜上,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到了我的被子上,哭着说:“也许思念就是一种神经病!你知道吗,两个老人在我弟弟走的那一刻,突然就白了头,之后的时光,他们都是靠着他的照片来寻找的慰藉。对他们来说,能哭出来就是一种享受了。多少个日夜,我听到他们自言自语的说:孩子,你回来了;孩子,快过来让妈妈看看呀;孩子,爸爸给你买了一个玩具,你来玩吧……那种心酸你能够懂吗?”
我疑惑的看着辛沫,“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辛沫讶异的看着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苦笑了一声,慢慢的坐到了床边,挖了一勺子鸡蛋喂到了我的嘴边,说:“你说得很对,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应该替我们分担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我不好。弟弟,哦,不对,那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到别人,那是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呢?人这一辈子会遇到些什么谁都不知道,可是如果在你遇到不如意的时候有人能够伸出手来帮助你,是不是生活会更美好一些!”
“呵呵,人这一辈子?我才仅仅十四岁而已,不懂什么是一辈子,也不懂什么是生活……”看着辛沫的眼睛,我的心突然有一种被刺痛的感觉,她的眼睛里面充满的期待。听到我这么说,她的目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低着头只顾着喂我吃东西,不再说话了。
吃完东西,辛沫端着碗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躺在那里,一阵风吹进了屋子,竟然有一股淡淡的寒意,而此时我才意识到,夏天就要过去,秋天就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