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弃,这茶水相当清甜,意犹未尽。”
年玉鬓看着倾微喝饱茶水餍足的模样,不觉笑出声来,可笑完又觉得十分凄凉。幼时历经抄家灭族,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活到现在,但总好过家中那些运气不好的兄弟姐妹。自己初见倾微便看她一身红色骑装、英姿飒爽,像极了和自己一起被送到内侍局的姐姐。
但姐姐早在十多年前就香消玉殒,与自己阴阳两隔。
歇了一刻钟年玉鬓便把倾微拉了起来,手法都像极了叫倾微起床的倾夫人。若是两人再休息下去,怕是永远登不上塔顶了。
倾微也不好意思耍赖,便跟着年玉鬓继续往上,可两腿却像被人拽着,使不上力。德恩塔下层低上层高,但每层台阶数都一模一样,所以这越往上走楼梯就越陡,人也就越费劲。
倾微跟在后面气喘吁吁,不一会就被年玉鬓甩了两三段楼梯。此时倾微倒也没抱怨,估计是已经累得麻木,只顾着往上哪里还来得及去想别的。倾微又晃晃悠悠地爬到六楼,原以为年玉鬓在塔顶吹风歇息,却看他虚倚着石柱在等自己。
倾微已经累极了,顾不得礼仪形象,撩起官服下摆便一屁股坐到台阶上。
“玄臣不必担心,我慢慢上去还赶得及看明月上西楼。”
“古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你歇够了,就是强拉硬拽我也要让你一口气到顶。”
倾微原以为这是年玉鬓的玩笑话,不成想自己刚起身就被他把手牵住,他更是一言不发地晚上走,虽然步速不快,但也不停歇。
起初倾微还是跟得上,到后来就变成一个破布娃娃似的,任由年玉鬓晚上托。
一路上虽然有些难看,但却没用多久,两人就到了塔顶。
九楼是观景台,除了边缘的八根石柱,便只有中间铺着一张地毯,上面一张木案。
站在台上俯视四面,长安尽收眼底,环顾四周,也能与长风流云比肩。此种风雅,虽远超残荷盛菊千百倍,但却遍观天下,又能与何人诉说,曲高难免和寡。
还没等年玉鬓看够,倾微便躺在地摊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已经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起来。
“这盛景寻常人不可得,我这样的肉体凡胎,一生看一次也就够了。”
“某曾与陛下一起登塔为先帝贵妃祈福,初见此景便被震住。当时就曾想若在此地,长风万里送秋雁也不过是寻常,诗里所言不虚。”
忽然寺院里钟鼓齐鸣,底下树丛里的飞鸟皆惊起往上,成群结队地掠过两人四周。正巧一个雁阵自北而来,把原来空中紧凑的鸟群冲散。
此时雁鸣声、鸟叫声、钟鼓声层层环绕在二人四周,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二人才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