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种背叛,活着的人只剩荒凉。
本不识人间滋味,却偏叫人一夕尝尽,眼里心里只余枯槁,从此不能发芽,再不生春。
皎洁月光下,长汀清亮的双眼如一潭死水,清瘦的的脸颊漾着疲惫,一道狞疤横亘高挺的鼻梁,触目惊心,叫人觉得面目可狰。
昨日刚从七星秘境出来,简单处理了左腿的伤,三日后再入,又将是一场恶斗。二十名近卫死了半数,大公子发了怒,除她以外的近士都被贬级,伤愈后罚至外境谋差,不日关于她攀附大公子而免责的消息又要传得沸沸扬扬!
白家待她极好,衣食住行皆照着主人家的标配置办,服侍的人也不怠慢,说她只是大公子门下的近卫无人可信,有人传她是大公子的侍妾,因脸上有疤,故不得名分。
早有谣言起,有风必起浪。
愣神间,一道凌风破空,黑影落下,咫尺之隔凑她极近,再近,温热熨烫朱唇,她不推拒,纵了那人偷香窃玉。
待对方退离,十三清亮的眸倒影着来人的身影,问:“药呢?”
是了,他今日渡的是气,不是化灵珠的解药。
白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投门者需与主君结契,即心脉处注入“化灵珠“的魔气,制约其行以效忠白家十年。十年间白家将悉心栽培,绝不藏私,只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悟得多少全看个人造化。
奴契是白家独有,需每月服用一次白家丹药,经十载才可完全化解,若未满十年自离便会失了白家丹药,到时魔气侵占全身,虽不致死却无法再修道,在这个人人修道的武道年间,不能修道何其残酷!
长汀当年投的是白家大主子白令风门下,归属主家一脉,与她结契的是白令封,哺口喂药的却是这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子。
第一次哺药时,她八岁,他十二岁,懵懂无知以为皆是如此服药,后觉察有异,他却不允许她反抗。那时即便年幼也知有深仇待报,她慎之又慎,不敢过分惹怒他,放任其行到如今才惊觉着了他的道。
凉凉的夜风带来一袖爽凉,单薄的衣裳透出红色肚兜的牡丹绣花,因为瘦,她并不是玲珑的身段。
他俯身。
这一次尝到冰冰凉凉的草药味儿,他的手突兀的在她的腰间游走,衣带散,炙热的掌心越过里衣摩挲光洁的后背。
长汀清冷的目光依旧清冷,一掌击出,十层十的功力毫不保留。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他虚晃身形闪过,低低的笑声撩拨清风,徐徐吹来,抚弄她的耳根,红得滴血。
无言,亦无语。
十二岁的他也是黑布蒙面,不打一声招呼就对口哺药,还说得霸道:“盖了章,你便是我的人。”
十七岁时他还是一身黑衣,痞里痞气道:“你还小,我还不能娶你,但我娘亲生我时也跟你一般大,所以也是无碍的。不过,我就再等等你!”
再后来他敛了少年稚嫩,以亲夫相称,一锤定音,并不过问她的意愿。
“为何执意留着这疤?”他伸手,欲抚上那道疤,她躲了开,又听见他说:“也好,留着这疤,你身边才能清净。”
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男人,对她指手画脚,她虽受着,却不总是受着,必要时她会拒绝,譬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