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样对我？”

刚才的一点男女绮思，在他的决然躲避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一向如此。”张慢茫然看向远方，好像眼前没这个人一样，“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张慢。”林绰沉声喊道，张慢停住脚步，却并不回头，“如果你是因为那天记者的问题刺伤了你的自尊，那我必须给你解释。”

张慢那天自然是听到了记者的问题，他回头。

“还要多谢林大小姐，说起来这些钱，应该都属于你才对。”

张慢索性将手上的钱也要塞回给林绰。林绰却并不拿钱，顺势牵住他的手，此时，两人的手指都跟冰棍似的，没有一点温度，但握在一起，却好多了。

“如果伤害了你，对不起。但是，”林绰上前两步，将张慢的手藏进针织裙外套口袋里，一边摩擦生热，“就算没有我，这也是你应得的。你的才华，有目共睹。我不许你侮辱自己，也侮辱我。”

林绰仰着巴掌脸，晶亮的眼睛直直看进张慢的眼底，渐渐腾起一层模糊的冷雾。张慢手蓦地一颤，心紧紧一抽，眼眸下垂，掩盖住心情。他骤然抽走他的手，顿了顿，将钱又收回去。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拥住林绰，林绰笑容在唇边浮幻，心砰砰直跳。张慢温热的鼻息，越来越靠近，靠近到僵硬的耳廓，冷冷喷出这六个字。

“林绰，别缠着我。”

林绰顿然委地，如突然凋谢的花。他走了，走远了，梧桐叶落，一大朵一大朵，如云从高空坠落。晚风飕飕，抽走她全身温度，那夜，她不知在梧桐树下等了多久，等他或许会回头解释，会回头挽留，会回头告诉她刚刚都是胡言乱语，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却只用一句话，就羞辱了她，将她所有春心冷冻在深冬。明明，她感觉到他不可能对她没有感觉，不然为何又是背又是抱，镜头也不会骗人，她在他的眼里分明艳丽动人。

她将相机翻了个遍，那些他偷偷拍的照片，分明写着：他爱她。只有用爱意，才能拍出这样充沛的照片。而到头，竟是痴心一场，真情错付。痴痴呆呆的，她挪着步子回到宿舍，自此，便怕秋风，总在中秋过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张慢”两个字，更是听到就心痛不已。一段遽然死亡的爱情，甚至无人知晓，却深深扎根在内心，只在黑夜里，肆意生长，开出的花娇艳中却藏了刺。

原来，这就是佛家所说，爱而不得。

林绰自此，更是以图书馆为家，每天早出晚归，少有与人言。她开始翻阅佛教典籍，也用道经解脱。在偶尔得闲时，也腾出一天半天，请私教学油画、钢琴、小提琴、编钟。只是，这些艺术类的玩意儿，总是变成思念的躯壳，画着画着，人物的眉眼就沾上张慢的影子。弹着弹着，一首忧伤的曲子就从指尖流泻而出。

但她不说。仅有的一回，也是次年中秋，多喝了两杯桂花酒，想起故人，手指不自主地拿出手机，拨出那个熟稔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电话响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她也不知道多久，她盘腿坐在梧桐树下，等待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