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头发全白,皮肤白皙,少许苍斑要细看才看清楚,她就坐在司机后边的座位。她和张慢一同下车,只是张慢对这座陌生的城市一无所知,接下来该怎么坐车,还一头雾水。烈日下他盯着公交站牌良久,最终决定问一问在旁边等车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听说他要去s大,刚好6路车过来,她马上指着车,一边拥着他上了车,还把手上的一元硬币投进去,并叮嘱师傅,到s大南门雅苑停车,放他下车。老太太没有过多停留,下了车。
张慢心里热乎乎的。一块钱硬币自然不多,路人指路也并不罕见,但像这样热心到位的路人,这份真情和周到就难能可贵了。
张慢一路上紧绷的弦顿然放松。
他对这座城市和这里的居民,生出一股不容分说的信任。此时此刻,两车道的柏油路是如此干净清洁,行道树修长挺拔,纸条随风摇曳,舒曼优雅,轻柔诉说,迎接这位闯入者。
他很快安顿下来。
图书馆宽敞明亮,三面都是落地窗。他喜欢里面的样子,白橡木书桌的触感,就像小时候帮爸爸削竹片一样,纹理清晰而手感真实。没有课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往里头钻。抄一本大部头一坐就是一天。
但独处更多时候,他会想起食堂的单价。一份大白菜两块,一块鸭腿肉三块五,米饭五毛是男生的量。一荤一素一饭营养搭配,一顿就要六元。买了电脑和生活用品之后,张慢不得不思考生活这个问题。
为了解除这种焦虑感,周末室友都是打开电脑,组队开打,唯独他,一头扎进兼职群,从发传单、修电脑到婚庆场控,什么场子都跑过。
因为他的不合群,闹出这样一个笑话。多年以后,林绰提起这事,总忍不住向他挥出愤怒的一拳。如果她手上有板砖,她会毫不犹豫砸过去。
开学一月有余,s城已入深秋,s大外的一条小吃街,情侣们常去走。那里满街都是银杏,金黄的一叶叶,覆在地上,一层层,优雅而壮美,穿马丁靴踩过,叽噶叽噶的脆响。男女生吃完饭,要时间消食,借故在这街上走走,本来那句“我对你没感觉”,好像也被银杏叶渲染得有几分情调了,似乎眼前的男生女生,再普通,这一瞬间也有令人感动的地方。
这天大课间,班上的女生叽叽喳喳着窗外的银杏,就像议论当下最时髦的妆容一样热烈。一个身着皮外套,妆容前卫的女郎,来到林绰教室门口,在门口顾盼良久,一会儿拿出手机,一会儿又焦灼地探头。那张脸很精致,眉眼经过化妆,完美无瑕,细看轮廓,和林绰有几分相似。
就在这时,张慢经过,眼睛没有半分落在这女子身上,无视地走过,正要进教室,倏地却被这女子一把拉住。林子歌见他不悦,立马松手。
“抱歉,我找林绰。”
张慢停顿了一秒,眼睛45°上轮,似乎在脑海搜索这个人。
“我不认识,我们班没这号人。”
张慢说完,面无表情地离开。
前排还在激烈讨论的女生,听到对话,也不由喷笑。我的天,还有人不认识林绰!别说都一起上学一个多月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三十好几天,光是计算机系女生两只手都能数出来,他也不该不知道林绰。他是怪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