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时候和她这个人一样安静,偶尔有几声重重的抽泣声,她不是不愿意放生痛哭,而是长久的压抑自己的情感让她学会逆来顺受,甚至习惯了这种精神折磨。
流产跟坐月子一样需要休养,苏绣梅照顾的格外用心。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之后,把她接回自己住的地方——弗农庄园,在华盛顿的郊区。
他们夫妻二人是借住在表弟苏宇珏家里,而这个庄园一直是被苏宇珏租用,每次来华盛顿就会住下来。弗农庄园占地8000英亩,是北美最著名的庄园。青草山坡,四季鲜花盛开,从红瓦白墙的主建筑的随便一间房里向外眺望,能看到数英里之内的景色,甚至是对面马里兰的河岸。这是一个适合疗养身体的好地方。
苏绣梅将幼灵安置在一间朝南的房间里。屋内陈设朴素简单,但雅致清新,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明媚开阔的景色。她觉得,看一些辽阔的景色必定对她阴郁的心情有所帮助。
她笑着说道:“宇珏去洛杉矶谈生意去了,等他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别看他面冷严峻,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他肯定也很欢迎你住下来。”
幼灵瘦削的苍容上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双目迷茫地望着绣梅拉开窗帘露出一方的窗外,那模样仿佛关进了一个只有自己的封闭密室里。自从那次痛哭后,她又恢复到那张漠然的脸。
绣梅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也会笑一笑,但没有灵魂,眼睛里没有一丝色彩地看着绣梅。也不会说话,仿佛丧失了语言。
苏秀梅心中时长也觉得奇怪,这不像是单单因为流产而悲痛欲绝的样子,但她没有多想,全部的心思放在照顾她的身体上。经历了流产,心情郁结难开,幼灵本就瘦小的身型越发地瘦骨如柴。
为了让她心情开朗,绣梅每天都会陪着她在林中小路里散步,沿着波托马克河沿岸看水光山色,这确实让幼灵的心情有所改善,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气色好了许多。
直到她来到这个家的半个月后,一个明媚的午后,李渡清和苏绣梅一同和司机去机场接从洛杉矶回来的苏宇珏。幼灵躺在卧室里休息,现在只要她独子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会把时间拿来睡觉。
皓宸是身体力行地逃离这段婚姻,她又何尝不是,用自我催眠的意识去逃离现实。她不敢想明天,以后,未来,这些字如同“离婚”一样可怕。一段婚姻里,丈夫都逃离了,一个女人还是个妻子吗!有时这些字眼不慎防备地跳进脑子里,她也会自嘲一下,说不定今晚都熬不过去,何来有明天。
家里有一百多名欧仆,分工明确,做事利索,大堂里有一个公用电话由专门的人员接。知道来人找的是幼灵,吩咐另一名女仆去找她。幼灵今日怎么也睡不着,仿佛感知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在听到有电话找她,暂且消失的不安又开始越来越强烈地侵蚀她。
能知道她在这里的,只有皓宸。
这确实是一通皓宸的电话,但是他托了他的朋友郑东邦来打电话,开头第一句就是:“皓宸他不要你了。”
劈头盖脸的一句如一道雷鸣打的她措手不及,也伤的不轻。接起电话之前,她其实还抱有过幻想。她历经了流产之痛,说不定看在她如此可怜的份上,皓宸能对她产生一丝怜悯,不然流产那天他也不会陪她一整天。真是可笑至极,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罢了。
在这段婚姻里,她已经伤的支离破碎,不仅仅失去了一个孩子,还有她卑微可怜低到尘埃里的自尊。
电话里头的人也不等她说话,自顾自接下去,“……他要同你离婚,只要你同意,一切就好办了……”
这一刻,长期压抑的沉默终于令幼灵爆发了,“张皓宸人呢?他要离婚让他当面来跟我讲,何须你一个外人来插手。你告诉他,他要离婚可以,但是来这儿见我。”也不等那人的回答,重重地撂下电话。
这些话,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地力气喊出来,也顾不得家里的人听不听得见,听不听得懂,她太需要一个口子去发泄自己内心的痛恨与怨气。
转过身就看到李渡清和苏绣梅夫妇目瞪口呆地站在大门口,他们中间站着一个身形欣长,模样清贵的陌生男子。不同于李渡清夫妇的震惊,俊秀精致的脸上是深藏不露的平静,一双犀利的眼睛倒有几分探究落在幼灵身上。
幼灵看到他们有些吃惊,但面色很快平静下来,坦然接受他们的目光。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也无需在隐隐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