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你说得对。”

米安阳在篝火旁说着。

篝火隐隐约约跳动着，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出她的苍白。

“是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

米安阳咬紧牙关。嘴里漫出一股铁锈味，可是她的心更痛。

海浪的声音源源不断地冲刷他们的脑海，这一时刻，他们都在思念自己的故乡么？

又是月明的夜。

他们的武器早已丢失，米安阳也不再把兰陵王看成自己的敌人。

大约是……孤独了太久太久……

一个人，没有同类。

因为朝廷，以及战争，毁了他们两个人。以及千千万万的刀下亡魂。

“和我回去，嗯？”兰陵王抬头，看她。

米安阳愣怔，似乎迷失在那双眸子里。

冰蓝的双眼，透亮，澄澈。

里面，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在那双眸中，她粉红的长发在轻轻飘舞，篝火都成了她的背景。

至少，兰陵王是这么想的。

她的泪水比星辰炽热，她的脚步比火舞明亮。

曾经，她叱咤战场。她的军队席卷了天下，一切似乎对她俯首称臣。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血腥的光辉，生灵涂炭对她战栗。

而她在自己怀里，就那样安稳地睡去了，毫无防备地。

他的心软了。

他懂得，他的仇恨并不是针对花木兰，而是踏平他的楼兰之人。

花木兰又有什么罪过？

“诶，高长恭，其实，丢掉复仇的心，去追寻自由，也是很棒的事啊。”

自由……？

兰陵王已经很久很久不敢奢望这个词语。

他拥有绝世的美貌，却没有自由。

甚至，他不敢以自己的真实面目示人……

可是，花木兰说，一切都可以可以放弃。

兰陵王抬头看向月亮。

是……新的生命……么……

自由……？

自由……！

米安阳抱住膝盖。

心……很痛很痛。

谁说女子不如男？可是到头来，她戎马一生，又会得到什么呢？

战争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米安阳沉入睡眠。耳畔隐隐约约的摇篮曲，是她所熟习的杀伐声。

很久以前，她就学会了听着战鼓和金戈之声，安然睡去。

兰陵王垂眸，看着她。

亦敌，亦友。

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感觉。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而后闪电一般地收回手。空气中于是弥漫了海与血的味道，以及一种特有的馨香。

兰陵王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确定米安阳睡熟了，于是张开双臂，把米安阳箍在怀里。

小东西，不要逃离。

……

待兰陵王惊醒，已经是月色偏西。

前方是星星点点的火把，正在向这里前进！

“将军在哪？”

“搜！”

军靴踏着沙子的声音微弱，在兰陵王脑海里却犹如鼓点一般不断放大。

有人！

兰陵王迅速抱起米安阳，贴着峭壁，尽可能踩在石块上，飞速奔跑。

这是沙地，要是脚印印出来……就暴露了！

兰陵王不确定来人的身份，但他知道来者人数众多，甚至有五百人。

而且，他们喊的是，将军。

花木兰！

兰陵王抿紧嘴唇。

夜风中，他的蓝眸闪出危险的光芒。

花木兰，还有援军……

所以，她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拖延么？！

等着她的援军到来！？

兰陵王心中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悲凉。

原来，她一直在欺骗……

利用他！

那么毫无防备地窝在他怀里，原来只是表象……！

“嗯……”怀中的人嘤咛一声，蹭了蹭，慢慢睁眼。

兰陵王停了下来。

那一刻，他想要把自己所有的猜想全部扔进大海。

可他把米安阳放在岩石上。

事实，胜于雄辩。

米安阳迷迷糊糊地看着兰陵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她问。

兰陵王抬头，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