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段经历本来黄雷想好好的写出来,或者说出来,但是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再重复一遍,因为每一分钟活着都像经历了十八层地狱那般,乌云蔽日,那是一片愁云惨雾的活人世界。一座座债务的高山巍然而立。不过全部都沾染着斑驳的泪水。连绵成片的“恶语”“恐吓”压迫,矗立在这片阴森的炼狱中,无尽地痛苦漂浮在上面,滚滚而流的悔恨和着泪水在一分一分的时间里呼啸而过……
最后以妈妈的“毕生的积蓄”为代价,黄雷终于把这四尊大神给请出门,然后哥哥知道了,姐姐知道了,然后村里的父老乡亲都知道了,黄雷为什么回来了,原来是跑路回来的,跑路,哈,跑路,哥哥在村里的名声,妈妈在村里的尊敬,全部毁之一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这都不能算是“流言蜚语”。大家只是传述着一个“事实”。
黄雷久久跪在姑父的遗像前,羞愧交加,泪流满面,对着扶自己起来的姑妈,哽咽不止,“妈妈,对不起,对不起”然后蹬蹬噔地躺在三楼自己的房间里,眼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强制忍住自己的泪水,对着跟上楼来的妈妈说,妈妈,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歇会,你不用担心我。
妈妈眼看着黄雷心情稍微平复了,犹豫的说,婴啊,没有过不去的坎,钱财乃身外之物,再赚还有,你千万要想开,再说要是妈妈没有,还有你哥哥和姐姐了,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嗯,妈妈,你放心吧,我睡会,我有点头晕。‘’
“好好,乖婴,你睡会,睡醒就好了,就好了!”妈妈对黄雷也似乎对自己说。然后一脸忧郁的地把门关上,后又不放心的,把门开了一半,再三交代,黄雷只能睡一会,要不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看着妈妈走出房门,关门复又开了一小半,然后在门前驻足了半刻,后传来下楼梯的声音。妈妈终于下楼了。
黄雷的揪痛的心随着平放的身体平放在床上,两眼木木的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灯,如果非要把这盏看出“花”来,那就是一盏白色的平淡无奇的吸顶灯,要是非要说出有啥特别之处,只能说这吸顶灯的周围一圈都是灰色不锈钢的,想来当时哥哥是花了大价钱设计和装修,床是灰色主调金色镶边,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是这样的色调,整幢楼里的家具也基本延续这样的灰色加金色的色调,想来哥哥去广东多年眼光似乎也高了不少,因为这在村里是难以想的“色彩”,估计时尚也没想到后来流行的“高级灰”,没想到竟然在09年就在这小山村里扎根了,想想是不是“挺炸”的。
其实一家人除了黄雷,大家都过的很好,而黄雷确实是一个骨子里清高得不行的,哪怕自己的妈妈,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姐姐,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是从小也没有分别对待,也许是亲的,也不愿意开口,况且自己这个窟窿不是哥哥的情分就能堵得上的,也不是妈妈的能力能堵得上的,那又何苦了。
然而,悲剧或远未结束,地板下面还有地下室,地壳下面还有地狱!
是吧,才想到这里,电话又死命响起来了,一看是沈阳办公室的电话。
一阵不好的预感由心底升起……福建家里如此,东北沈阳估计也未能幸免……
今天登峰造极了,一个债主趁大家都在上班的时候,知道老板跑了,就趁大家不注意把办公室的锁上,钥匙拿在手里,因为厕所在办公室的外面,被锁在里面的员工连上厕所都上不了,甚至,有一个女员工孩子生病着急要回家,哀求都不得,除非还钱……..
坐在床上的黄雷真的是想给跪了,拿起电话报了110,可以想象到110来,一层楼的热闹程度,钱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可以挥刀操戈,重要到可以救人救命,重要到可以致人于非命!
“死”这个字再次浮现在黄雷的脑海中,大不了一死,从没有什么时候像此时一样的清晰,那么的靠近,那么的切实可行。
真的很抱歉!
而在这个社会转折的时代,不幸沦为“炮灰”黄雷,真的感到智商受限,肯定是自己的某些方面低能了,或者活着的企业千千万万,当然倒闭的企业也千千万,而为什么自己就是死的很惨的这波了。
从内心地感到很抱歉,喃喃自语:“我对不起员工,对不起曾经信任我的厂商,对不起家人!若有来生,若有来生……”,说到这里,突然很迷茫,如果有来生自己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一样也投身于这滚滚洪流中,红尘滚滚,黄雷拿着未挂的电话,里面依稀还有传来的对峙的声音,然后望着头顶上那明晃晃的耀眼的高级灰,再看看自己无力无期的人生,万念俱灰。悲从中来,再也无法自抑——
“蹭”的爬起床,光着脚,打开那灰金相间的衣柜,拖出自己还没有完全卸完的行李。包里的夹层里的一包安眠药,撕开包装全部倒进嘴里,端起床头的昨天未喝完的水,一把送入喉,哽咽着喉塞的强制全部咽进去,决绝又平静地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闭上双眼,任眼里残余的最后一滴泪水流过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