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拉贵尔。”她说。
她睁着那双金色的眼眸,狭长的蛇瞳缓缓的收紧,变成一根暗金色的竖线:“我是……大天使长,拉贵尔。”
又莫名其妙的强调了一遍。
她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玉座旁边的空间便出现了一个刚好容一人通过的裂缝。
他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却看到了裂缝另一边的景色。
空间裂缝的另一头是一片海滩,碧蓝的海水温柔的抚摸着海岸,白色的海鸟在同样碧蓝天空中游过,一只螃蟹漫不经心的在沙滩上散着步,留下了一串串飞扬跋扈的爪印……
这是多么的和谐,又多么美丽呀!
他在心里默默赞叹着,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走到裂缝跟前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女孩。
此时女孩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她依旧跪坐在玉座之上,穿着那身白色的长裙,微笑着。
“你该走了。”她轻声说,鼓励他继续前进。
“那你呢?”他向她伸手,“你不走吗?”
“我没法离开这里。”女孩摇摇头,脸上带了点歉意和一丝遗憾,“你去吧,不用管我的。”
他的手缓缓放下,然后他慢慢转过身,背对着女孩。
转过身的那一刻,眼泪无声的滑过他的脸庞。
它从他的脸边坠落,一落到碧绿的地面上,就消失不见了。
他茫然的拿手背抹了抹脸上飞快滑动着的泪水。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我要哭呢?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慢慢的膨胀了开来。
哭就哭吧。
至少要把想说的话都说了,不是吗?
“我会回来的。”于是他哽咽的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他仿佛沉入了悲伤的海洋,于是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说了。
“请你……务必要等我……拜托了!”话里有自己都不曾明白的悲伤。
“我会的!”身后传来的女孩坚定地回答。
他闭上眼睛,点点头,只是轻轻的向前踏了一步,瞬息之间,天地变幻,成了他所见过的沙滩,海洋与天空。
默默地转头,身后却空空如也。
没有玉座,没有女孩,没有巨大的树,也没有大到可以作为土地的叶子,一切都像梦一样了。
他又把头转回来,此时,太阳已然走到了西边,依依不舍的投下了最后几缕光辉。
红色的霞光温柔地舔舐着天地间的一切,几朵白云围在落日旁边,一个个都羞红了脸。
另一头,一弯月牙悄悄地爬上了天空,太阳见了它,便会意的点点头,慢慢的沉下了山。
可他依然站在最初的地方,呆呆地望着天空,没有动过,任由黑暗一寸一寸地吞噬了他。
那双碧绿的眼眸中映着暗沉的天空。
夜晚来临的时候,苍穹将所有的蓝色都沉淀了下来。
因此那美丽的深蓝色就慢慢转变成了深邃的黑色。
纯黑的幕布之上,繁星闪烁着。
星星点点的细碎光芒,随着黑暗一同落下,滴在他的眸子里,掀起了一阵微微的涟漪。
一颗星辰忽地落下,拖出了一条长尾。
这星光抖动着掉进了那湾碧眸中,瞬间便惹起了惊涛骇浪。
他望着不断划破夜空的流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破土而出,然后窜到了他的脑子里东跳跳,西跳跳,翻出了不少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
最清晰也最让他痛苦的一块碎片是:他曾握着一个人的手,向她许诺说,要一起看流星雨……
可当他看到流星雨的时候,那个人却不见了。
他找不到她了……
他把她弄丢了……
他把他最喜欢的人,弄丢了……
弄丢的东西,通常又是很难找回来的。
于是他抱头痛哭。
刹那之间,许多回忆涌上心头,它们零零碎碎的,充斥着温暖也弥漫着悲伤。
而他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近乎疯狂的嘶吼。
想不起来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痛苦地呜咽着,然后抹干眼泪,渐渐安静了下来,双目无神地盯着平静的海面,缓缓的跪了下来。
海风平静地吹干了他的泪水,他则面无表情的低着头,怔怔的想着今后该何去何从。
这宛如疯子一般的转折,让人猝不及防。
可或许,对于他这失去了最重要记忆的人来说,便是如此之疯狂而不讲理吧。
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自然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或者说有没有家。
他木然地抬头,却惊讶的发现,流星雨仍在继续。
或许就呆在这儿也不错,他想。
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可以告诉她说,在这里看流星雨,是最好的。
此时,那句萦绕在他回忆中的话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那是少女银铃般清脆又欢快的音色:“我们去看流星雨吧?我想许一个很大——的愿望……”
想到这儿,他双手合十,替她许下了那个愿望:“我想……”
他突然愣住了。
回忆被快速蚕食着,那个愿望淹没在少女各式各样的话语中,不见了踪影。
随后这混乱起来的记忆又被看不见的手抹去了。
他想不起来了。
那换个愿望吧,他淡淡的想。
“我希望……”他抬头望着天空,碧眸中映着闪烁的繁星,“能够……”
少年那低沉的嗓音被海浪声吞没,他放下手,疲惫的微笑着。
那年夏天,少年在海边,许下了他人生中唯一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