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罗殿极大,如今容纳近百人都绰绰有余,但到底殿内太过空旷,坐在靠近入口处或者后面的人只知道前头发生了口角之争,具体因由还不知道。
因此等喧闹一停,便继续同身边同僚寒暄。
无非是什么“令公子天资聪颖,本官羡慕。”
“哪里哪里,令爱贞娴可爱,实有大家闺秀之风。”
“夫人这个镯子瞧着玲珑玉翠,显得夫人贵气逼人。”
“哪里哪里,这是我儿于生辰时送我的寿礼,玉质一般,不过好像是在玉机楼买的,看着讨喜,我就戴上了”
“天呐,如今玉机楼的玉器已经被炒到了天价,还是令公子孝顺……”
又有地位稍次点,坐在靠后面的,彼此间的攀谈就没有这么掩饰了,聊起八卦来丝毫不带怕的。
“瞧见那空着的位子了吗?”
“怎么了,陛下不是还没来吗?哦,你是说中间那一桌啊,怎么了,那里是谁没到?”
“那里啊,我刚打听了下,是桐华区新贵明安侯府的,就是那个家中只有孤儿寡母的皇帝亲封的侯爵。”
“是他们啊,不过后来不是没动静了吗?也没见陛下给他们多大恩典啊?一个不起眼的侯爷而已,怎么值得你专门打听?”
“诶,谁知道呢?我在宫中熟悉的一个小太监告诉我,那家的姐弟两其实已经入宫了,后来被皇帝身边的宫大侍卫请走了,看样子陛下尚未入席与这姐弟二人大有关系~”
“这……这成何体统”听者脸色不虞。
“切,怎么不成体统了,咱们又不知道是真是假,真相如何。张扁,看在同乡一场的份上,我可提点你一点啊,你初入御史台,虽说御史台监察百官,但有些不能得罪的你可悠着点,凡事三思而后行……”说者不由得就开始操心起身边的同乡了。
“得了得了,季望,先别说我了。先帝时期你就在大理寺了,如今熬到新帝登基,可得盯紧了,大理寺卿的位置轮不到你,大理寺丞你还是可以努力一把的~”
“哎,愁啊,李饷那个家伙虎视眈眈,据说娶了礼部尚书家的表小姐,同尚书大人攀上了亲……人礼部尚书在陛下面前一提,我应当是没戏了。”
“别啊~你想想,如今正当陛下用人之际,你在大理寺干了这么久也没出岔子,李饷那么个二溜子怎么可能比得上你的,陛下肯定看不上。而且礼部尚书在陛下面前也没多少脸面,陛下可不一定信。”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兴许我还是应当争一争的!”
二人也不是什么大有地位的,本就因为皇帝兴起,广邀大臣参宴,不拘品级,因此也没人特意听这两人的墙角。
皆因这本身就没什么好奇的,因为到处都是在窃窃私语,看不见平日里上朝时候的庄重的大臣,一时之间,倒真闹如市井。
却说乾清宫那处,闵自华掂着手里的金牌,神色淡然走了出来。
先前唬崔令羽之时给他看的如朕亲临的令牌其实是仿的,不过因为当时夜深,看不清的缘故,崔令羽没有看出其中真伪,尤其是他也完全想不到闵自华胆子这么大,连皇帝赐下的金牌都敢伪造,因此至今没有怀疑。
但为了稳妥起见,闵自华干脆向王乾之要了一块真的来。
宫喻和德公公皆候在门口。
“闵姑娘,小侯爷在侧殿休息,您请跟老奴来。”德公公一看见小姑娘走出来就笑的跟朵花似得,完全不似旁边宫喻那跟他哥同款的假笑。
侧殿里,闵安远坐在圆凳上晃着脚,兴致颇高的吃着点心。
到底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平时被母亲逼着读书识字,这也不能吃那也不可以放纵,这一回进了宫,除了闵五也没人管,可不敞着肚子吃嘛。
“姐,你来了啊。”一瞧见闵自华进来,闵安远眼睛一亮,从凳子上跳下来,朝着闵自华迎了上来。
“糕点好吃吗?等会我们去席上还有更多好吃的,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专心吃就好了。”摸摸闵安远脑袋,闵自华一本正经的忽悠道。
“好哒姐姐!”
这场重阳宫宴注定不平静。
从皇帝接她到乾清宫谈话开始,有意拖延时间,让众臣久等,不过是新帝立威的一个下马威而已,她亦只是皇帝选中的一个由头而已。
世族,战时是皇帝离不得的左膀右臂,如今国朝安稳,却成了皇帝大施拳脚的阻碍和隐患。
朝廷文武百官,世族子弟占了大半。丞相商炀能力出众,皇帝信任,但他是隐世大族商家嫡子;御史台崔中云,老牌世族清河崔氏嫡系子孙;刑部尚书夏守袁,亦是从前朝开始兴起的新兴家族夏家嫡长子;看起来最是圆滑的礼部尚书蒋星河,是不比崔氏差多少的世家蒋家旁系子孙,关系虽远,但彼此有姻亲,同气连枝,气运未见衰败……
除了这些官居要职的,其余不论是普通京官,封疆大吏,还是地方官员,世族子弟始终是主力军。
这些人也许面上没多大干系,但彼此的利益却是趋于一致,长此以往,那些本该输给百姓的福利全都流向了世族的口袋。
这一点,皇帝是绝不允许的。
这一次皇帝要填的大理寺卿,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等职位,则是正面对上老牌世家,其中阻挠可见一斑。
因此待会宴席上的热闹此刻就隐约能够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