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袖身着如湖中荷花般粉艳的纱裙,小巧又夺目地立于李连衫旁。精心挽的发髻上别着七彩琉璃簪,眉目艳丽,丹唇微弯,满面笑意。
李连衫虽比李连袖小两岁,却比她高了许多,他十分恭敬地行礼道,“见过皇姐。”
我对他点了点头以示礼数。
李连袖提起纱裙,走入亭内,“皇姐棋术果然了得,这黑子,竟将白子许多至要之处都给吃了呢。”
她说完又转眼看向辛如朝,“咦?这是哪家的女眷,我怎从未见过?听闻皇姐近几日总带着个女子的在身旁,莫非便是这位?”
“她是我儿时的玩伴,父皇同意让我接回宫陪同我,还打算省去礼数私下认她作个义女。没想到皇妹如此关心我,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我看着李连袖那张娇媚却又稚嫩的脸回答道。
得知我的意思,辛如朝按照礼数向李连袖福了福身子,不作言语。
李连袖笑意不达眼角,“那可真是有架子,连话都不对我说呢。”
“论起架子,长衫见我还行了礼,可皇妹见我为何没见着行礼?莫不是皇妹架子比父皇母后还大?”
李连袖哑然,最终冷哼了声,留给我们了个背影。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连衫有些苦恼地再次行了礼道,“皇姐,二皇姐她脾气确有些傲,可她向来都很敬重长辈的,她不是有意要……”
我对他摆了摆手,“无妨,这么些年也习惯了。”
“多谢皇姐体谅。那连衫也不打扰长姐雅兴了。”
辛如朝也对他福了福身子以示礼数,他回礼而离去追上李连袖的身影。
李连袖似乎十分不高兴,对他怒斥了些什么,他十分谦卑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连袖的目光时不时远远地暼向湖心亭这边,目光里尽是狠厉之色。
“传闻中的芸灵公主,没想到是如此个人。”辛如朝看着面前已然无法进行的棋局说道。
“所以说,传闻也只能是传闻,”手中的棋子传来丝丝凉意,“所有的事,都要你亲自去求证,见识,才能知晓其中的内情与真相。”
辛如朝额前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目光如潭水般沉寂清澈,回应道,“受教了。”
园子外十分寂静,园子内草木正盛,有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和些许笑声时不时传过来。
身着下人衣裳的丫鬟弯腰往木盆里打了些水,加了些许花瓣,往公主寝殿走去。
她看着身边的花草树木,似乎实在不明白为何其他公主妃嫔们都爱珍贵的花卉绿植以及华丽的装饰,而他们的公主却什么花草树木都在寝宫安置,各类装饰都是平凡普通,不过看起来好在别有一番韵味。
再听到身边传来其他下人的声音,她似乎更加不明白,别的寝宫都是规规矩矩,任何时候下人都不敢懈怠,对待主子都是把主子当作老虎一般。而他们公主寝宫的下人们却都像在家一般自然,即使犯了错公主也不怎么责罚,久而久之,好像大家都相处得好了起来,没有勾心斗角和互相为难。
听说因为公主是从小在乡野长大的原因,所以平时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是不太敢说话,本质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大家都这么说。
不过也庆幸公主是这样的人他们才能在这深宫之中有了家的感觉。
丫鬟的眼角不自觉有了笑意,她自己都没发现。
侍卫替她打开公主寝殿的门,她走进后同往常一样径直走向案桌,将公主的文房收好后便看到案桌上静静躺着的纸。
她知道公主经常练字,公主虽然出身乡野,一手好字却令皇上都大为夸奖。
往常皆是些如“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大江东去,浪淘尽”“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诗句,她一直觉得公主果真是一国公主,如男儿般心怀家国天下。
可她这一看,便呆愣住了,身体也跟着发抖了起来。
以至于她日后,都将公主恭恭敬敬伺候着,不敢半点逾矩。
她也终于知道,公主并不是任人欺不敢言语之辈,她才是那真正的暗藏锋芒,聪慧绝顶,却又心胸广阔,明辨是非之人。
很多年以后,当公主不再是公主,她的寝宫也不再是长公主殿时,她才真正知晓了公主果真如她今日所见一般,她便是那扶摇九天之凤凰,是那直冲青天之神龙。
案桌上赫然而立四个大字。
“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