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府里,言知语房间里的窗户是朝西开的,而恰好窗户也正对着床,没有关窗或是没有放下床前帘子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恰好能照在床上,金灿灿的,像是撒了满床的金丝。
而那时的言知语也很喜欢站在窗前欣赏落日的余晖,哪怕是雨天,她也会在窗口上站一会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候夕阳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刚嫁到半夏山庄去的时候,每到下午,言知语还是习惯在卧房的窗口上站一会儿,直到天都已经黑到眼前,凉气随着肌肤渗进肺腑里才猛的想起来那扇窗已经不是向西开了,那时的她还遗憾了好久。
现在再度回到这里,言知语却没有站在窗前看夕阳,因为她此刻已经喝醉了,醉得昏昏沉沉的被心儿扶到了床上,双颊绯红似火,虽然醉了,但她脑子一直都是清醒的。
所以当窗户被打开,夕阳照射到她眼睛上的那一刻,她猛的就清醒过来了。
言知语感受到阳光的刺激,神志一秒恢复,她忽的睁开眼一下就坐了起来。
言知语睁开眼的时候,房中已经有个人站在屋子中央的地毯上了,那人衣着普通但却器宇不凡,他的左手握着一把长剑,他缓缓摘下头上的竹斗笠,露出一张言知语再熟悉不过的脸。
今天中午在酒楼里她看得果然没错,那个背影真的是他。
言知语的心忽的加快了,她掀开被子走到他面前,问:
“你怎么来了?”
廖寒泉说:
“我不能来吗?”
言知语摇摇头:
“你的确不该再来的。你那晚是怎么逃过一劫的?秦恪应该不会让人有从他剑下活命的机会才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廖寒泉说道:
“我福大命大,有贵人相救罢了!”
他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没有过多的提到那晚的境况,那风雪交加寒气凛冽的一夜,他身受重伤,鲜血直流,可他仍在狠厉毒辣的对手里逃过一死,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而那晚又是多么难忘的一夜,可劫后余生之后他却仅仅是这般轻轻的说一句“我福大命大,有贵人相救罢了”,是什么样的贵人能够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他不说,她也不再问,因为她也看出了他不想说,或许那一晚是他的耻辱和一生的痛苦,他既然不想说,那便罢了。
言知语看着从窗外射进来的金黄陈旧的夕阳,照在廖寒泉的剑上闪着“十”字的银亮光晕,她沉默着,并不开口。
廖寒泉说:
“还愿意跟我走吗?”
言知语说:
“不愿意。”
廖寒泉问:
“为什么?你后悔了?”
言知语说:
“是我不想再害你。”
“可是现在你脱离了他的掌控,不正是天赐良机吗?”廖寒泉说,“现在你跟我走,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言知语眉峰微敛:
“我不可能脱离了他的掌控,说不定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说的一字一句都被他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你不要再冒险来见我了,我也不会再跟你走的。”
廖寒泉说:
“只要你跟我走,我们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隐居的日子,再也不插足到这些俗事当中来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求你快走吧!你既然能从阎罗王那里捡回来一条命,那就要好好珍惜,你不要再来这里找我了,从此以后不要再见我,不要再靠近我,你想去隐居也好你想去到劫富济贫的侠士也好,都随你,只要你高兴,你做什么都可以,可就是千万千万不要再来找我了。”言知语呼呼的喘着气,“你若是因我而死,我一辈子都无法安心的。”
廖寒泉久久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说道:
“你若是一辈子都落在他手里,一辈子都不能在我的身边,那我也无法心安的。”
言知语凄凄一笑:
“若是你的心安要你拿命来换的话,那我宁愿你一辈子心都不安,你心不安,至少我们的心都还跳动着,至少我们都还有呼吸。”
夕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照射在廖寒泉剑上的那一缕光也不见了,目之所及也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言知语说:
“你快走吧,等一会儿心儿就要过来点灯了。”
廖寒泉没有动,他说:
“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愿意跟我走。”
说完,也不等言知语回答,从地面上掠起像支箭似的从打开的窗口“咻”的一下就出去了。
“咚咚咚”,门上响了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