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语气喘着问:
“听说你要走?”
秦恪的背上仍旧背着一柄黑鞘长剑,剑柄上有一个破旧的黄色剑穗垂在空中,跟着微风轻轻旋转。
他除此之外没有东西,他本来也从来就没有行李。
秦恪答道:
“嗯。”
言知语说:
“可是我们有什么地方怠慢了你?”
秦恪说:
“没有,言家待我一直如同上宾。”
言知语问:
“那你为何要走?”
秦恪终于一笑,说:
“因为我迟早要走的。”
言知语闻言低下了头去,低声说道:
“那你也不能不和我辞行就走。”
忽然,言知语猛的将头抬起来,眼睛微红盯着他说道:
“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秦恪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忍不住沸腾起来,双拳亦悄悄紧握了起来,掌心滑腻腻的,沁出了一层薄汗。
言知语继续说道:
“我曾经有过一个哥哥,你和他真的很像,我和你在一起就隐隐感觉是他回来了,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得秦恪透心透骨的冷,血液就像冰一样冷,此刻就像是冻在了他的身体里,他勉强的笑着,说道:
“是吗?”
“嗯,我那个哥哥不是我亲哥哥,是我爹一次出门在外时和一个农家女的孩子,我爹一直瞒着我娘,知道那个孩子都六岁了我娘才偶然得知,我娘知道了之后也不依,所以那个农家女一辈子也没能进得言府的大门,可我娘终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那个农家女家里很穷,我娘最后同意让那个孩子来府中,他来的时候我才四岁,所以只记得有这么一个哥哥,可却连他的样貌都记不得了,甚至连他有没有名字记不起了。”
言知语苦笑着摇摇头,说着:
“可我还记得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能感觉他也很喜欢我这个妹妹,虽然他知道我娘和府里的人都不喜欢他,可他对我还是很好的,他很保护我,我也很喜欢他这个哥哥,我常常带着糕点去找他,他就喜欢带着我去城外的雾水河边玩,有一次我非要去爬河边的柳树然后将颈上的长命锁掉进了河里,他去捡一个树杈帮我捞,我着急,一个不小心也掉进了河里,那次也是像你遇见我的那天那样冷,我掉进了河里,冻得就像一块冰,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我病了几天几夜,差点儿就活不过来了。当我病好之后再去找他时,他的房间已经杳无人迹,桌上的灰尘都积了好厚一层,我去问我娘,我娘却只是淡淡的告诉我,他回他自己家去了。后来,我才渐渐的听下人说起,那天我爹雷霆震怒,我娘呼天抢地的,我爹便拿着胳膊粗的棍子狠狠打了他一顿,打得他全身都青紫着肿了起来,他还吐了血他身上也是血,那么多的血将堂屋里的地毯都染红了。”
言知语捂着嘴,低声着哭了起来,一声一声就像要刺到人心里去。
她抬起一双通红的盈泪眼眸,继续说道:
“听说他当时就昏了过去,还被打断了几根肋骨和右手的手骨,他们没理他就让他倒在堂屋里,可是第二天一早他就不见了,他们都说他是半夜翻墙走的,因为后院靠墙的一棵桂花树上有血迹。我爹当时也在气头之上,等好久之后再去找他时,却发现他和他母亲早就搬离了这座城市,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他是个倔强的人,就算别人再怎么折磨他,他也会忍者不出声,只是用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你,就像要将你看穿一般,他的眼睛好亮好亮,就像秋夜里的寒星,可是现在每每想起我都觉得那是两颗寒钉,要将我死死的钉住。”
言知语的眼睛也很亮,很美,可此时这双美丽明亮的眼睛却正迎风落泪,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却滚落着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恍如明珠。
“都怪我,是我不好,他一定恨死了我。”
秦恪动容,看着她落泪的样子,他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以唇吻去她面颊的泪。
但是他不能,秦恪双拳仍旧紧握,手心里亦有一层黏腻腻的冷汗,让他厌恶得像是在手心里捏住了一条冰冷的毒蛇。
他缓缓放开手,说道:
“你别太难过了,他不会怪你的。”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他一向都不擅长安慰人。
言知语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看得他几乎有些毛骨悚然。
秦恪退后了一步说道:
“可是我真的不是他。”
言知语缓缓低下头去,似乎是在咀嚼他这句话:
“你真的不是他……”
秦恪说道:
“真的不是。”
言知语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
“不管你是不是,我觉得你真的很像他,我希望你能让我把你当成哥哥一样。”
秦恪感觉四肢都被冻住了,连动一动都有些困难,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言知语一惊,继而说道:
“是知语高攀秦少侠了,请见谅。”
秦恪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想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言知语眼底闪现惊喜之色:
“秦少侠真的不嫌弃我?”
秦恪摇头。
他望了一眼阳光初照的天空,说道:
“我该走了。”
言知语上前追问: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秦恪的脸上涌现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意: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