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电话那端传来何佳怡睡意朦胧的声音。
易之礼清了清嗓子,讪讪地笑了笑,“老婆啊,我要是说我把冷夏生女儿的事告诉了别人,你能原谅我吗?”
何佳怡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睁大了眼睛,努力压抑着怒气,“当然,不会了,快说,你告诉谁了?”
易之礼把手机听筒远离自己的耳朵,说:“陆芷。”果不其然,那端传来了地震般的咆哮,他默默地替自己哀悼。
橙色路灯下,黑色大衣包裹下的帅气男子,眉眼间稳重豁达的气质,还有那个洞悉一切,有点使坏但是却很善良的笑容,今天却又带着些许讽刺。
冷夏接到陆芷电话有些吃惊,原本想着再也不见面,转念一想,见一面也好,把事情说清楚,日后免得尴尬。
冷夏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裹着自己,大衣里面则是藕粉色的睡衣,陆芷肩膀微微向后一张,嘴唇张了张,说:“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冷夏没来一阵仓皇的失落和尴尬,她只能用愤怒来掩饰她的脆弱,她害怕再有一秒钟眼泪会不自然的掉落下来,滴在安静沉默的眼眶里,久久下沉,久久迷失。
“我是哪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我有什么事需要跟你汇报吗?”
陆芷顿了顿,夜风吹在他的脸上,彻底吹醒了他的酒气,“以笙在哪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是撒酒疯的话,恕我不奉陪。”
陆芷似笑非笑地声音在前方幽幽传来,“好好好,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的女儿在哪?”
冷夏静静地看着他,很想告诉他,他的女儿今年三岁了,长得很漂亮,非常像他,她的名字叫作陆以笙。
“陆芷,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我们背负了太多,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我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陆芷,你太自恋了。”
“你……还爱我吗?”
冷夏刚刚一脚重重踏进车中,听到他的话,立刻停住脚步。
整个世界唯一在动的只有他们两个呼吸产生的白气,来势汹汹,然后很快变淡消散。
“你有完没完?”她冷笑。
陆芷走近她,她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他拉住手。“我这算不算耍流氓?”他举起她的手贴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贴在他的胸口。冷夏像看火星人一样瞪他,他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果我想娶你的话,那就不算耍流氓了对不对?”
陆芷看着仍然石化的冷夏,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了。“夏夏,”他笑得胸有成竹,“我……”
“别!”他的话被拦腰截断,面前的女孩尖叫一声,他好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失态。然而大喊一句之后,却又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许久不动,祥林嫂一般,只有眼珠间或一轮,勉强证明她是个活物。
“我承认,我生下了一个孩子,就算我们做不了夫妻,可你毕竟是她血缘上的父亲,有些事,出于道德,我不得不告诉你。她的名字叫陆以笙。”
陆芷站在路灯下,很久很久,一动不动。
时光在他眼中静止了一样,被剥离的光阴让他变得静的可怕,
冷夏的话,字字句句都在他心头敲打,半字不漏。
他深深的吸着气。
“陆芷,当年是你亲手放我走的,或许现在我们早就结婚了,而以笙也不会成为没有爸爸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陆芷上前一步去拉她,她就更往后退。他看到她眼睛里面明显的惶惑——她应该是真的怕了他了。他垂下手,勉强地笑了一下,“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当年的事,我们彼此都有错,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陆芷很久没说话,仿佛在斟酌用词,不一会儿才下了决心地说,“夏夏,我爱你,时间可以为我作证,可是你呢!你可曾有半点爱过我?我总是觉得,你如果能失控一次,埋怨我几句,或者干脆指责我,不要总那么滴水不漏,也许我就能离你近一些,也许……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冷夏就那么看着陆芷,一动不动,“也许我们都顾虑太多,不够勇敢……”她的眼神空茫,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芷站在路灯下,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融入夜色当中,消失不见。
辞爻买了早饭,给冷夏送过来。冷夏静静的吃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粥,辞爻则默默的坐着,修长的手指抚着玻璃杯,一下,一下。
冷夏终于放下碗筷。
她愣愣的瞅着眼前的空碗,忽然觉得自己的胃里也像这碗一样的空。明明吃了好多东西,怎么还是觉得胃里不满?她喝了口水。嘴巴也干。
辞爻皱了皱眉,从她说起裴安婚宴,她只静静的低头吃饭,并没有插嘴。
“老大刚才给我打过电话。”
她看了他一眼。
“裴安说他不希望我们去去,他怕自己会崩溃。”
“他吗?”
“夏夏,裴安不是坏人。”他知道夏夏对裴安的怨气。果然,他看到她嘴角嘲讽的一笑。
“是啊,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个男人。”
裴安的选择,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太容易就联想到自己。因此能避则避,为的,是不碰触自己心里那个隐秘的伤。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抚慰对方;因为,那是连自己都难抚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