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我也曾经劝您下海和我一起经商，或者多少参与一点股份，您都觉得有风险，什么也不肯沾手，其实徐副市长在盘龙区捞的真不少，这个是商圈里大家都知晓的秘密，只是您，一直不肯为自己的后路做一点打算。”陈逸天感慨道。

王凯听得出来，陈逸天这话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他长叹一口气，说：“逸天，并非是我真的清高，只是在早期当官的确是不用考虑所谓钱的问题的，你看公车改革之前，我有司机有专车，到哪里就是一句话，而且这些费用都不用我出，我们这些所谓当官的吃饭基本上不用花钱，每天晚上各种各样的饭局等着你挑，买东西基本上也花不到自己的钱，在八项规定出台之前，单位时不时会有各种各样的消费卡，下面基层单位也会经常送一些福利给我们，那种生活真的是衣食无忧啊！我又何必冒着风险去贪点拿点，我就一个女儿，上学也算不错，咱们云海的学校她可以自己选择，仕途如此走下去，对我一个农民的儿子来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雅竹赞赏的点了点头，“是啊！这也就是很多青年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公务员队伍的原因吧！”

“不过，现在这种局面就改变了，公车没有了，司机也没有了，虽说有补贴，可是用起车来决没有从前那么方便。紧接着就是八项规定，一系列反腐，这就像悬在我们这些官员头顶的一把尖刀，随时就有可能落在我们的脖子上，我不贪，但是从政这条路自古至今就是浑浊的，看看我身边的人，进去的真不在少数，这其中除了因为自身原因的，还有一些是政治路线的问题，简单一点说就是站错了队伍。其实如果真要是抓尽天下所有的贪官，可能就再也没有所谓的官员了，哪还有谁为老百姓办事啊！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啊！”王凯常常地叹了一口气。“来，别光说话，干一杯！”说罢，他一饮而尽。

陈逸天紧跟着也干了，他看了看林雅竹，林雅竹似乎也若有所感，她也一仰头，将杯中酒干了。

王凯紧接着说：“要说因为站队问题进去的干部那就更冤枉了，其实中国有两类人才，一类在监狱，另一类则在政府。聪明和有本事的人，很多都已经进去了。有人说商场集中了人才，我不能否认，但是和政府的高层来说，还是不能比的。政府的顶层玩的都是诛心的活，这种本领不是一般人能及的。能够最后走到顶层的，要不就是红二代，要不就是上面有‘大树’庇荫的人，但是我们没得选，只能跟着‘大树’走，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有这条路上的规矩，你不按照规矩出牌，就会被踢出局，谁又会料到有一天会树倒猢狲散呢！所以说因为政治斗争下台的这些官员真的是没有选择！”

“来，第二杯！”说完了，王凯又干了一杯，可以看的出，他的身边一定有这类人，所以他很有感触。

陈逸天和林雅竹也紧跟着干了这第二杯，毕竟是原浆酒，林雅竹的酒量并不好，这第二杯下肚，她的脸已经开始变得微红了，不过她并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赶紧吃了两口菜。

“逸天，你走的早，这是正确的，趁着自己有想法，抓紧离开温室，年轻就是资本，凭借你的人脉很快就可以打下一片天地，但是我不行，因为我毕竟年纪大了，我虽然有时可以帮你出谋划策，但是多半是因为我在这个位置，掌握的信息和资源多，其实如果我离开，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得没什么价值了。还有就是我身边的朋友和亲戚，这更是一个赤裸裸的现实，很多退休的官员为什么晚年会变得很悲凉，就是因为他不再掌权了，而你身边的朋友多半是因为你的权力敬你畏你，你的亲戚甚至是家人依仗的也是这一份权力。政府官员就像栽在温室里的大树，不管枝叶多么茂盛，一旦离开了温室，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没有勇气离开这个温室，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了，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这又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

“干！”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王凯一饮而尽，那就仿佛有些苦涩，看得出，他的眼睛有点湿润。

陈逸天很能理解此时王凯心中的苦涩，当年他自己何尝不是看到了这种无可奈何，所以决定提前离开，在所有人都看好他未来的发展的时候，他选择了从商。“老领导，其实您一直在领导位置，还有一点您可能感觉不太到，我感觉那是一种自由。从政的手脚甚至是大脑有时是被束缚住的，这是一种需要，我们不能发挥年轻人本应具有的张扬个性，我们不敢说，甚至在有些时候不能做，即使是有些事情我们知道有问题，但是不能选择，因为在你的上面有领导，你只能看到这样的事情在最低效率的人手中按照最笨的方式继续进行，而你只能是执行者，一个毫无思想的机器人，这也是一种机关的生存之道吧！”说完，他也一饮而尽。

林雅竹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能够说什么，她知道她最好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因为这两个人的工作阅历和经历是她所不能比及的，此时没有什么比做一个倾听者更合适了。她给王凯和陈逸天都夹了一点菜，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这是第三杯了，这种度数的酒她从没有接触过，这一杯下肚，她已经感觉脚底有点像踩了棉花似的。

“小林，你还刚刚工作不久，我们这群人在这里抱怨，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积极性啊！呵呵你不妨一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经历了，才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王凯用一双关切温柔的眼睛看着林雅竹。

“其实我能感受到您现在的这种心情，只是我无能为力，我真的想为您分担些什么？但是我太卑微了，在这偌大的官场，我既没有大师兄的财力和能力，有没有任何关系和背景，我能做的太少了！”林雅竹无助地望着王凯，这双眼睛是似乎也包含了无尽的爱。

“谢谢，小林，你今天能够出来我已经很感谢了，我们之间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上下级关系了，是好朋友，你我还有逸天，我真心地希望我们能是无话不说的好友，这种关系是一辈子的，也是这茫茫人海最难得的！”王凯说。在他的内心，林雅竹这个清纯可爱的女孩，真的就能这么平静地视为一个朋友，他不知道，甚至在他的内心是极为矛盾的，但是他不敢越雷池半步，他怕伤害这个简单的女孩。“来，我们为了友谊，干一杯！”王凯再一次举起了酒杯。

“干杯！”陈逸天和林雅竹纷纷举起了酒杯。夜色越来越浓了，在这幽静的大山中，似乎一切都已经静止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兰陵美酒的后劲也都上来了，陈逸天提议晚上住在这山上，早晨再一起下山，大家也都默许了。

沿着蜿蜒的小路，他们几个走回到老张为他们安排好的客房，林雅竹突然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歪倒，王凯顺势扶住她，没想到林雅竹一下拥进了王凯的怀抱，四目相对的瞬间，林雅竹的脸涮一下就红了。

“对不起，领导！”她马上就要站起来。

“没事，小林，你没摔着吧？”王凯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林雅竹慌忙达到。

很快大家都进了自己的房间，王凯站在窗前，望着山间那轮圆圆的明月，他的大脑里几乎全是林雅竹，自己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