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跟随着皇后娘娘从近月山回宫,竟抱了一只雪白灵动的猫儿。
那猫儿眸子湛蓝,跟天空的倒影一般,身上的毛发顺滑柔软,比皇上从西域进贡的大臣那里得来,送给凌妃娘娘的波斯猫还要精巧许多。
秀儿用瓷碟端了平铺的鲜嫩蜜桃片儿放在树下太子殿下亲手为她搭建的猫舍面前,像树上蹲坐着,好整以暇眯着眼睛舔舐爪子的白猫招了招手。
“下来,下来吃果子……”秀儿从浦玥出生便服侍他,也知道太子殿下极其宝贝这只猫儿,且她也历来喜欢这样生得好看的小东西,于是很是温柔和善。
那猫儿继续舔着爪子,冷冷地垂眸看了她一眼,眼里是一片被阴影覆盖的湛蓝,之后便又抬头,朝着书房的那边看去。
秀儿顺着她的目光,一眼便望到了敞开的窗户里,低着头执笔,正认真的抄写经文诗赋的太子殿下,他一张圆润精致的小脸,那睫毛纤长,在眼睛下投上一片阴影。
她又指了指面前的果碟,招了招手,“下来吃果片儿,诶你这猫儿……”
太子殿下说,这猫儿最喜欢吃蜜桃,平日里饮食喂着,都要和人无异,不能作寻常动物对待。
秀儿虽然稀奇,但这皇宫里各位主子的心仪之物,自然是要好生对待。
她立在树下,等那猫儿下来,想顺手捋两把那猫儿看起来就格外顺滑的毛。
可秀儿惊讶的看见,那猫儿居然像听懂她说的话一般,朝她缓缓摇了摇头,发出慵懒的一声“喵呜”……
秀儿在树下愣了半晌,直到远处有人唤她,才一边喃喃一边走开,还不住的转头看稳稳在树上的白猫。
“这么灵性的猫儿,怪不得太子殿下如此宝贝它……”
湫时毫不在意她的嘀嘀咕咕和好奇打量的目光,只是静静的看着窗棱里伏案的浦玥。
天气炎热,他额尖冒了细密的汗珠,却还是一丝不苟的在竹简上奋笔疾书。湫时眼力极好,看得出那竹简上的隶书,字体飘逸俊秀,实在不想一个不过几岁孩子的笔迹。
浦玥向来对自己很是苛刻。
湫时还在近月寺时,便通晓了这一点。
东宫之中,他的一行一动都在朝堂诸位臣子和龙椅上那人的关注,还有于后宫中为最为受宠的凌贵妃欺压,却忍辱负重的皇后娘娘。
他不过是从山野里带回一只“野猫”,便被凌贵妃身后众臣向皇帝递了奏章,称太子玩物丧志。
皇帝与凌贵妃一行人到东宫时,正好看到浦玥怀里抱了湫时,正在清塘边,执了一本兵书在看。
皇帝历来疼爱他,此刻看见那小小的人儿,虽然一只手里有规律的抚弄那乖巧的白猫,却很是专心的,蹙着一双秀气的眉,认真的看着那字里行间,连他的到来都未发现,一时心悦,怒气顿时消了一半。
他知道那兵书内容高深且难以钻研,他幼时被太上皇逼迫着阅览时,都没将其看的太懂。凌贵妃有意刁难,明面上和蔼的问浦玥对这兵书的见解,用心却实在险恶。
不料一身锦袍的孩子,看到一众来人,不慌不忙的起身一一请安,再回答了凌贵妃的问题。
稚声稚气,一双眸子清亮灵动,阐述的有条有理,甚至还独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众人惊叹,都忘了来意,本该是谴责这位太子殿下玩物丧志。
不想却被重重的打了一记耳光。
皇帝心里笑开,对这孩子更加赏识,碍于众人面,却还是罚他抄了十遍经书。
浦玥无半点怨言,规规矩矩的领下了。
湫时冷眼看着这明争暗斗的帝王家的一出戏,眸光蓝湛却冰凉。
……
湫时舔了舔爪子,梳理了身上的毛发,待齐整干净以后,从树枝上一跃而下。
却在落地那瞬,突然被一双温暖宽大的手掌捉住。
浦励紧紧的将好不容易才逮到的猫儿锢在怀里,不肯放开。湫时全身的毛骤然炸起,她“喵呜”一声,尖锐的爪子从肉垫中伸出,只差毫厘,便要触碰到浦励柔软细嫩的皮肤。
“找死!”湫时冷叹,回头朝那抱了猫儿沾沾自喜,想悄悄顺着树影摸走的男孩咧,露出尖利的牙齿。
浦励被那猫儿凶狠的眼神吓到,却又更紧的锢住那白猫柔软的身躯,好不容易抓到的猫儿,怎么也要折磨她一下,伤痕累累的丢回去,好让浦玥那家伙难过。
湫时湛蓝的眸子彻底冷了下去,那尖锐的爪子便不经意一般,划在了浦励柔嫩白皙的手背上。
不过轻轻一划,便有丝丝的血珠渗透出来。
“啊!”浦励吃痛,终于是松了手。
湫时顺势从他怀里跳下,嫌恶的舔了舔毛发,像想将他的气息掩盖一般,然后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抓着手腕,不可思议看着那伤口的浦励。
浦励怒目,眼里渐渐涌上凶恶狠厉的光。
“你这畜牲!竟然敢咬我?!”浦励凶恶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一般。
湫时舔了舔爪子,眯着眼睛不屑地看着他,湛蓝的眼眸里,居然让浦励看出来厌恶与讽刺。
他倒是第一次被一只猫嫌弃。
浦励更气,狠狠的上前一步,拎着脚便要往湫时身上踏去,却被湫时灵巧的避过。
“你在干嘛?!”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浦励抬头,浦玥小小的身躯立在不远处,一张小脸几乎皱在了一起,担忧的看着于浦励脚下绕着圈圈的湫时。
他几步上前,一把推开高他一头的浦励,将湫时抱在怀中,紧紧的护了起来。
“果真是玩物丧志,玥儿你竟如此袒护一只畜牲。”浦励冷冷一笑,丝毫不将小他几岁,还不及他肩头高的浦玥放在眼里。
他母亲是如今后庭中最为得势的凌贵妃,舅公是权倾朝野的左丞相,只要等到如今已奄奄一息的皇后娘娘病逝,父皇迟早要扶持他母后登上帝后之位。
这东宫里的太子之位,迟早是他的,南端的天下,也迟早是他的……
现在面前这人,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算得了什么?
浦玥眉目骤然冷冽,迎着浦励睥睨他的目光,沉声道:“皇兄,我称你一声皇兄,就是提醒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我还是南端的太子,这东宫便容不得你造次……”
“你?!”浦励自觉是被羞辱,不禁横眉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