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他招了招手。
他们寻了个杳无人至的小径,摸到了殿旁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那桐树枝繁叶茂,将二人的身形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大雄宝殿里传来冗长繁复的经文颂唱,还有一声接着一声,木鱼极有规律的敲击声。
尧昇俯在湫时脚下的那枝桠上,郁结的随时关注着殿里的众多青衣僧人的动向。
“虚云好像不在……”湫时亦扒着树叶,将敞开的殿门里的情形看的分明,她抬头看了看渐沉的天色,喃喃道:“他们在颂《阿弥陀经》,看样子应该没一会儿了。”
“那和尚不在还好,就等着吧。”尧昇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树干上,悠闲的抱起了手。
……
日头西斜,远处有林鸟轻鸣,扑棱着翅膀远去。
青烟袅娜,湫时周身缭绕着清淡舒适的气息,她轻阖着眼,几乎要睡着了。
诸多青衣僧人静静的端着手鱼贯而出,最尾的那位回身,将殿门带起,关了个严实,树下有轻微的声响,尧昇直起身来,眸光锐利,追着渐渐远去的那些身影。
四周重归于寂静,炽红的落日沉入山底,微风拂过,清爽幽凉。
尧昇率先跳了下去,湫时紧跟着他。
两人步履飞快,瞬时便奔到了殿后一丛茂密的杂草里。
“我进去拿那本古籍,你在这里望风,若是我被逮到,你就赶紧跑,知道了么?”尧昇正色,他抬手指了指杂草背后的青石高墙,示意湫时。
高墙外便是山林密布,沉静幽凉的近月山,跑进去随意一藏,是不大容易被找到的。
“我去,”湫时摇了摇头,坚定道:“那本书放置的地方极为隐秘,我在梦境中见过。”
湫时眨了眨眼睛,“速战速决,拿完就走。”
尧昇犹豫了片刻,蹙着眉看着她,半晌,还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替她将咫尺的那扇半旧的木窗打开。
湫时记得她在梦里潜进来偷书时,也是从这扇窗户翻进来的,于是轻车熟路的一个灵巧翻身,稳稳的落在了还燃着青烟的佛堂内。
脚底的木板发出“嘎吱”的声响,湫时一惊,弯下了身子,着向记忆中的佛坛走去,那底下有一块稍微松动的砖块,只要轻轻按压一下,就可以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近月山录》。
她利落的循着石块摸索过去,马上便摸到了那块较周围空隙更大的石块,便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然后将不染半点尘灰的石青色封面古籍够了出来。
湫时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左右看看,依旧只有静静燃烧的香和干净的蒲团,还有俯视众生,悲悯渡人的佛祖。
“走!”湫时将砖块按下去掩盖好,几步走到窗前,借着尧昇伸过来的手翻了出去。
“有小偷!”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厉喝。
是个头顶还冒着青茬的小和尚,绕到殿后放扫帚,刚好看到了从殿里一跃而出的湫时,和接应的尧昇。
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马上有整装的青衣僧人纷纷闻声而来。
尧昇蹙眉,揽住湫时纤细的腰,轻巧的便跃上了青瓦高墙。
不过往下跳的时候,面前的景色却骤然变化,不再是近月山青翠的竹木,茂密的丛林,而是缓缓变成了几座嶙峋的巨石,和高大粗壮,稀疏零落的树木。
眼前光影倏忽变化,朦胧模糊,一切都不甚分明。
湫时却明白,他们这是从华清境里出来了。
眼前模糊梦幻的光影渐渐淡去,眼前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从石子路上,云淡风轻的缓缓踱步过来,身上隐约挂了个小小圆圆的小崽子,一身靛蓝色的缎锦袍袄。
尧昇迎过去,感激的看了一眼祁墨,然后将圆圆的眼睛里还挂着泪花的阿君接了过来。
“君儿,不怕,兄长来了。”他疼惜的轻拍阿君小小的脊背,安抚的轻言轻语。
阿君伏在他的胸口,顺势将已经流出来的眼泪和呼之欲出的鼻涕尽数抹在了尧昇襟口,然后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扑腾着落了下来。
“阿姊……”阿君一边踉跄着跑着,越过向湫时走过去的祁墨,先一步扑在湫时怀里,“呜呜呜,我刚想你啊呜呜呜……”
他哭的很是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咕噜咕噜的往下掉。
“阿爹呢呜呜呜……我也好想他。”阿君越哭越伤心,伏在湫时肩头,小肩膀一耸一耸。
湫时眼角也有些泛红,紧紧的抱着他,轻柔的拍着脊背安抚他。
“阿姊和阿爹都很想你。”湫时有些哽咽,伸手揩去了眼角的湿润,柔声唤道:“阿君不哭我带你回涪陵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