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爷,京城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形?要不还是我回去看看罢,舅老爷说让我们放心,可我这心里怎么直打鼓呢?王妃这么久都没封信来。”
常宽看着在眼前走来走去的胡老三,“慌什么?越是有事的时候越是要沉住气,义学那边怎么样了?”
胡老三道:“都妥了,那个信胡的知府在近郊有一大片庄子,他犯的事儿家产都叫罚没了,我找了吴推官买了过来,地契什么的都齐全的,庄子里的景只留了高大阔朗的,其余的都推倒了盖校舍,还有王妃说的那个操场,我也都弄好了。”
“嗯,这事办的好,动作快,我还以为不到二月都盖不好呢!”
胡老三搓着手,笑的一脸憨厚,“本来也没这么快,正月里各个瓦工木匠班子都歇了,工期又赶的紧,我就打算给人家双倍的钱,让工匠们赶赶工,谁知道人家一听是盖义学,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不要双倍的工钱。”
常宽皱着眉头看着胡老三,“你没占人家便宜吧,过年做工给三倍都不多。”
“瞧常爷说的,我也是苦底子人,怎么会做这种缺德事儿,双倍工钱日结,那班工匠兄弟真够意思,知道我们是赶着开学,那动作快的,还有附近的乡邻都来帮忙了,这不,都弄的七七八八了,我检查了,盖的牢靠着呢?就是他们托我办件事,常爷您看……”
不等胡老三说完,常宽就接口道:“王妃的意思,不管什么样的人家,只要有适龄的孩子都可以入学,只是现在校舍有限,一家暂时只能来一个,等以后校舍宽裕了,会考虑一家两个或者更多。”
胡老三大嘴一咧,冲常宽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常爷,您真是神了!我话还没说完,您就知道?”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穷苦人家想要供出个秀才来,那是难如登天,王妃给的这个机会谁不心动。你去告诉他们,家里孩子能来,我们王妃说话算话。”
胡老三答应着,“有常爷这句话,我使唤他们也不亏心了,可得让他们好好干,家里的娃娃没准就坐在他们盖的校舍,用着他们打的课桌呢。”
“多请些人,桌椅板凳要多,不知道要来多少孩子呢,行了,你忙去罢,我这儿还一摊子事呢。”
胡老三一走,常宽就去找封赫,他和胡老三如今就住在长安镖局,找封赫很方便。
两人相处时日虽然不长,却颇为投契。封赫见常宽进来不等他开口便道:“常兄弟,可是有事要吩咐在下去办?”
“封大哥是爽快人,我也就不和封大哥假客气了”说罢把手上的统计簿递给封赫,“这是我做的统计簿,请镖局里的弟兄们去各村找里正,登记下要上学的孩子人员名册,我也好心中有数。”
“这不难,我和手下几个兄弟可以去办,最迟不过两三日就能给你,只是可有什么要求没有?”
常宽翻开名册第一页指给封赫看,“这里,每个里正都要签字画押的,还要按手印,只要按了手印就代表他对名单负责,里面的孩子若有冒名顶替的,一家多个的,别人明明有适龄的孩子,里正从中作梗不让上的,一经查出就交给衙门查办,至于下场,让他们多想想胡知府就行了。”
封赫大笑着拍了拍常宽的肩膀,“这招是常兄弟想的?可真是妙,如此可万无一失了,只是常兄真打算二月开学了,先生你可请好了?”
常宽道:“舅老爷都请好了,都是蒙师,有些孩子连字也认不得几个,王妃说了先扫盲,”
“何为扫盲?”
常宽摸了摸鼻子,“这个么,有些地方管不识字的人叫睁眼瞎,扫盲么,大约是清除睁眼瞎的意思罢,再往后大约要请了名师了,我们王妃的意思,既然办了就要办的响当当的。”
正月十二日,吴推官出动了府衙所有的差役以维持秩序,今天是洪州书院揭牌的日子,早几天王妃门下的那个常宽就派了人满城贴告示。
果然巳时刚过,书院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常宽请了吴推官和已经致仕多年的龙图阁大学士高老大人一起揭牌,吴推官扶着老大人一起拉开盖住牌匾的红绸,人群中叫好声不断,吴推官悄悄松了一口气,高老大人年逾七十走路都颤颤巍巍了,也难为常宽能请了他来,可苦了自己,生怕老大人磕着碰着一直扶着。
常宽把吴推官和老大人以及洪州的乡贤仕绅请进书院由几个小厮招待着参观一下书院,自己责转头面向人群一拱手道:“诸位请安静一下,今日咱们洪州书院算是立起来了,诸位乡亲家里有孩子的想必都在各个里正那里登记了姓名,里正们已经把名册交到了书院,登记了姓名的请到书院南门排队登记自家的情况,还要报清楚孩子的身量尺寸。”
有人问书院问这些做什么,常宽被插了话也不恼,只笑着说:“登记家庭状况可以做学籍册,上面记着这个孩子是哪个庄的,哪户人家的,家里有几口人,后面会记着这个孩子每月月考得分,年考得分,年尾各科夫子对孩子的评语,若有打架滋事者记过,偷窃扒拿者记过,欺凌同学者记过,考试作弊者记过,三次小过算一次大过,记满三次大过者予以清退,且家里其他孩子也不能入学了。我说的这都是院规里的一部分,还有详细的都张贴在那边的告示墙了,大家都可以去看。”
一个中年妇人道:“那要孩子们的身量是为什么?”
“要身量尺寸是为了给孩子们做院服,凡是我们洪州书院的学生都穿一样的院服,圣人云有教无类,王妃的意思,只要来洪州书院读书的,不分高低贵贱,都是同学。若非要分就以成绩论高低。”
有个汉子大声叫好道:“王妃这话听的人心里敞亮,咱们这些泥腿子家的孩子也不比有钱人家的孩子笨,既然王妃给了机会,咱们就以成绩论高低,我家那个小子要是不好好学,我捶死他!”
众人一阵附和,
那妇人面露为难道:“那衣服是要钱买吗?得多少钱?”
常宽摇头道:“不要钱,一年做四身身,两身冬装,两身夏装,春秋就把冬装里的棉夹层撤了,只是要是自己不爱惜衣服弄坏了,家里又没个会针线活的,就得花钱重新买了。”
妇人满脸的笑,连连摆手道:“不用每年都做,我报大一点尺寸,拿回去收一点今年穿,来年再放一点就成,穿两三年都行,已经免了束修又供一顿饭食,还给做衣裳,王妃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也不能不识好歹。”
常宽有些意外于这个妇人的通情达理,仔细看了看她就明了了,她虽然穿的补丁套补丁却是洗的干干净净,人也收拾的立正清爽,是个讲究人,“大嫂子家里有孩子要上学。”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看着常宽道:“回大爷的话,有个十来岁的丫头还有个八岁的小子。”
“哦,你家里挺艰难的吗?”
有嘴快的替那妇人答道:“她是马嫂子,是个寡妇,男人早几年病死了,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过的可不容易哩”
妇人觉得有些难堪,她虽然穷却是个要脸面的,叫人这么一说有些羞愤,转头要走,叫常宽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