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那王妃如今连人也认不得了?”镇西大将军府大爷夏谦有些揶揄的看向赵景行。“闹了一场又大病一回,她倒是长进了,竟然想出这失魂症的法子,如此我倒是不好再追究她了”“她哪有那样的脑子,若有,也不会明晃晃送一份打胎药去了,这主意定是张老夫人出的,好让你多愧疚些,也能对人家的孙女好一点,唉!老夫人用心良苦呢,对了,你那丫头可处置了?孟氏这事做的虽鲁莽狠毒,那理儿可正经没错,敢偷偷怀孩子,心也太大了”“母亲见孟氏无力持家,已遣了随嬷嬷来,暂代府中诸事,已嘱咐她给香草脱了籍,备了嫁妆寻户殷实本分的人家嫁了,好歹跟了我一场”“姑母在宫里不便打理,有随嬷嬷在也妥当,只是王妃,你预备怎么办?”“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再生事,当个菩萨供着就是,旁的也不指望她了。”
“王妃,您身子还没好全,再有,前一阵的事闹的太大,您这时候要进宫见娘娘岂不是自讨苦吃啊?”“紫玉啊,就得趁你家王妃我身子还没好全,才要进宫去呢!咱们得走啊,这王府虽好可住着叫人闷气,我嫁进来也不过一年,差点丧了命,再住下去,备不住哪天又得没命,你家王妃我,可连十七岁生日都没过呢!”“走?可是这是官家御赐的,断断没有和离的理啊!姑娘你可不能”“傻丫头,我自有计较”“姑娘去哪我去哪,我只要姑娘好,只是姑娘想的法子,要不要叫老夫人知道?”“不必,办成了再说不迟,依你说祖母那样的疼我,我这日子过的好了,她必定只有愿意的”。
隔天,宫里来人传信说准了孟曦的请见,紫玉便忙着替孟曦挑衣服首饰,见婆婆么,总要打扮的端庄得体,如今的孟曦对这些个,可是一窍不通。反正她一个得了离魂症的人也没人会计较与奇怪了,阿弥陀佛,好在她有紫玉琉璃玛瑙琥珀,怪不得王熙凤要说咱们家的丫头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好些,可不是,她这四个大丫头,紫玉行事沉稳,藏的住话,办事也妥帖。琉璃管着她的小库房,账头清,算盘打的灵。玛瑙圆眼圆脸,爱说爱笑最有人缘,进府一年府里各处的丫鬟竟都能和她聊的来。最奇的是琥珀,看着平平无奇,却有一身的好功夫。听紫玉说,琥珀不是家生子,是自己八岁上,祖父带进府的,送进自己的菡萏苑做了一等丫头,那时琥珀也只有六岁,因为祖父看中她天生的练武材料,虽领着菡萏苑一等丫头的月例却不当差,而是送出去学艺去了,只到了赐婚的旨意下来,才回到府中。二等的翠羽、翠翎、宝莲、宝华虽年纪还小些,但也个个出挑,这么多能文能武的好帮手,嫁到哪家也尽够了,可惜了他一番苦心,不过半年就折戟沉沙了。老人家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女已经香消玉殒了,唉!既占了人家的身体,怎么也要替她多尽尽孝道。
要说紫玉的审美,孟曦是服气的,镜子前的孟曦,牙色菊纹小袄,藕合色百褶如意月裙,又挽了个百合髻因为不喜欢太重的首饰,就带了个金镶珠宝半翅蝶簪,因为还病着就带了银狐皮子的昭君套,配一副丁香色的耳坠子,正好与上衣上的丁香色菊花纹样做配,这一身或身或浅的紫,倒把原本长相明艳的孟曦打扮的清雅端庄了。“别涂脂粉了,我如今病了,有红似白的反倒不像,就这么着罢,”说完便披上青莲色织锦镶毛斗篷捧着红铜手炉带着玛瑙坐软轿出了二门上马车往宫中去了。
进了宫门就得靠自己走了,除非有恩旨可以坐轿。显然孟曦这个犯了事的,哪有那么好命,幸亏和玛瑙都穿的厚厚的,否则真要冻坏了,这皇宫可大着呢!
甫一进重华宫正殿,孟曦便感觉浑身一松,炭火烧的旺旺的,又开了一扇窗,也不觉得闷气,贵妃娘娘也就是孟曦的婆婆,正坐着喝茶,好似没看见孟曦,孟曦跪下行大礼,还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入乡随俗,跪就跪吧!直跪了有十息功夫,贵妃好像才看到孟曦般:“老宋,王妃来了也不叫我,还叫她跪着?都是一家子何必行如此大礼?”宋嬷嬷笑而不语只曲了曲膝,扶了孟曦坐下。“娘娘不要怪罪嬷嬷,娘娘在宫里,媳妇不能像平常人家儿媳那样晨昏定省,日日伺候在婆母身边,已是不孝,行大礼是应当的”说完这话,夏贵妃像不认识般的看的孟曦一眼:“你倒是懂事了些”“是,经一事长一智,此前种种,妾有所得”“喔?你倒说说看”夏贵妃好似来了兴致,“是,一事,不外乎为人妻者当如何处理内宅庶务,不教夫君在外奔忙之时,还要烦心内宅。譬如丫头香草的事,妾做的虽不好却没错”“没错?那可是本宫的孙儿,你生生打下的,却说你没有错?我看你真是”“娘娘听我说完再动怒不迟,我知道娘娘生气痛心,然而,香草出生太过低微,又过于有心计,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我的丫头告诉我,我曾和香草说过,爷刚成亲就纳妾,恐惹人非议,再等两年就抬了她做姨娘,许她生个孩子,妾生子总要比婢生子的地位好许多,她当时感激涕零,满口答应,转脸就怀了孩子,非是我恶妒容不得人,只是这样两面三刀的蠢妇,若真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是个哥儿,恐怕我景王府再无宁日了,攘外必先安内,后宅争斗不休,也会坏了爷的大事,所以妾没错,妾的不好之处,是为妻不能劝抚夫君,反而意气用事,与夫君争执,女子德言容功,妾做的不好”。“若真如你所说,去母留子便是,皇家血脉尊贵,怎可不由分说就打了?”见贵妃语气似有和缓,孟曦又到:“娘娘,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能守的住的秘密,真如您所说去母留子,将来孩子长大知道了,若是个善良的,在生恩养恩间如何抉择?该有多痛苦?若是个心思歹毒的,我自不必说,恐怕连爷都要被记恨上,岂不是如怀里抱着一条毒蛇般?我知道娘娘想抱孙儿,这也是今日我求见娘娘的原因,娘娘知道,我一病这么久,身子骨已经是虚透了,又全无记忆,内宅之事有心无力。随嬷嬷做事样样妥当可她毕竟有些事情做不得主,再者说嬷嬷是娘娘的陪嫁,用了那么多年早习惯了,嬷嬷不在身边,娘娘也不便,所以我想求娘娘帮我们爷挑两位夫人,务必要寻那家世清白人品贵重的,也好入府替我打理家事,伺候爷的生活起居,来日生了孩子也好承欢娘娘膝下,至于我,新人进府后我想求了娘娘许我去城外的别院养病”说完孟曦就有些支持不住了似的,微微斜靠在椅子上。“你竟想的如此周全,真难为你了,只是这是你和景行说过没有?”“替夫君纳妾,这原本就是当家主母的事情,本想过两年的,只我现在身子不行,只好提前了,想来爷也愿意的,只我无力操办这事,全赖娘娘了”“看你说了这会子话,脸色都白了,是该好好养养身体,我就不多留你了,老宋,送王妃出宫,别叫她走了,坐软轿吧”“谢娘娘垂怜”孟曦福了福慢慢的退出了正殿,才转身心里腹诽到:“一说给你儿子娶小老婆,你就夸我懂事还给轿子坐了?怎么天下的婆婆都爱给媳妇添堵呢?”
孟曦一回府,便又不好起来,府里又张罗着请太医,这回来的是个白胡子老太医,请脉开方子抓药一气呵成,云山雾罩说一大堆,大意是王妃身子虚弱,不宜操劳,只宜静养之类,连宫里的娘娘都惊动了,送了好多滋补的名贵药材来,孟曦现在,板上钉钉的弱鸡,嘿嘿五百两银子的力量,真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