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好怕的!以后我开飞机了,来接你!”他笑得露出了八颗牙。
彗星撞地球的可能性
可还没等到杨松川进飞行学院,他就出了一场不小的车祸。
那是在去卢薇薇学校的路上,他的摩托车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他的小腿当场就骨折了。但是飞行员要求身上不能有疤,所以不能动手术,只能保守治疗,需要依靠外力接骨。
在骨科门诊的医生办公室里,他的腿被好几个医生摁着,一拉一扯之间,他的脸由白转青再变红。最后那一下,他的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他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偶尔会去医院看看他,帮他补一下数学和物理。他的数学可是真的差,常常连锐角和钝角都分不清,更别提二次函数和微积分那些了。有时候,他实在不想做题,就抱着大腿撒娇:“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逼我学数学!”
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把练习册收起来陪他一起看电视,科教频道在探讨彗星撞地球的可能性。大多数飞掠太阳的彗星都会在眨眼间灰飞烟灭,一个掠日彗星专家说:“这个过程中,小彗星就像一个比较散的雪球一样。”所以当彗星掠过太阳时,太阳辐射的超强能量就会导致彗星崩裂。
我不懂天文,不知道太阳是怎样将一颗彗星损毁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小小的疑问:彗星干吗非要去撞地球呢?明知道下场是惨烈的。
但是这个疑问很快就被其他更具象的问题替代了。比如,我用的伪造的出入条又被班主任逮到了,她苦口婆心地对我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要记过的,你的人生就会有污点!”比如我们寝室在一个上午被人翻墙而入,偷走了很多衣服和零食,我的一整条卷纸和一个带锁的日记本也被偷了。学校调查了一周,最后不了了之。
再比如,杨松川和卢薇薇分手了。没人知道卢薇薇在这个时候提出分手,是不是因为杨松川的前途未卜,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是爱上了其他的男生,因为我在去医院看杨松川的路上,亲眼见到她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她挽着那个男生的胳膊,秀着让我觉得很恶心的恩爱。
失恋之后的杨松川,更加无心学习了。我鼓励他:“女朋友没有了,还可以重新找嘛!”可是悲观的他却说:“去哪里找?谁会看上一个瘸子!”
对于他的这套说辞,我竟无言以对,于是只能陪着他一起堕落。在他的再三请求下,我去超市买了酒,然后偷偷带进病房,关了门,两个人在病房里开喝。最后我被我妈连夜叫回去彻夜谈心,她要我放下一切包袱,全力以赴高考。并申请让我在最后的一个月里走读,我爸每天专程接送我上下学。
在我爸妈的监督下,我没有机会再去医院找杨松川,直到高考结束,我也未能再见他一面。听说他没有参加这次高考,因为腿伤未能痊愈,准备再复读一年。
全班吃散伙饭那天,只有他没有来,大家都在同学录上写下离别的感言。有的人千杯不醉,有的人一杯就倒,有的人笑着拥抱每一个人,有的人哭着默默提前离场。
我就是那个提前离场的人。
毕业于我,并不是奔向更好的前程,相反,却让我更加不舍,舍不得就这么一走了之,毕竟,我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清楚。
脱胎换骨的另一个我
我的大学在遥远的哈尔滨,每次寒暑假往返回家,我都要坐上两天两夜的火车,其痛苦的程度堪比减肥的过程。
是的,我现在瘦下来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死胖子了。我发现人一旦瘦下来之后,真的比以前要幸运得多,至少有男生会主动追求我,而换在以前,就连我主动追求,也会被拒之千里吧。
大学的最后一年寒假,因为没有买到火车票,我妈没办法,只好给我订了一张全价机票,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我平安落地,并没有死。
想起杨松川曾说,以后开飞机了要来接我,而如今,这件事永远不会发生。当年复读之后的他,因为文化成绩没过关,与飞行学院擦肩而过。后来,他回老家跟家里人学做建材生意,几年时间赚了些钱,结了婚,人生也算得到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只是杨松川,一直没敢跟你说,那一年,我其实很喜欢你,喜欢到就算班主任警告了我,我还是愿意给你开条子,喜欢到每天都要把你的名字写进日记里,那本日记被人偷了之后,我还幻想过,这个秘密会被公开,到时候全校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可是很遗憾至今都还无人知晓。还有,拍毕业照的那天,我穿了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扎了马尾,还偷抹了我妈的口红,我想要在镜头里好看一点,好让你能够多看我几眼。可是左等右等,直到拍完,你都没有来。那张毕业照,被我丢进了抽屉里,反正里面也没有你。
杨松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医院喝酒的那个下午,我借着酒劲对你说:“我喜欢你。”你愣了一下,一把将我拉过去,揉着我的头说:“你喝多了,乱说些什么呢!”我瞬间清醒了。
彼时,电视里在说彗星不会撞到地球,可是最近,我在网上看到这样的消息:假如一颗彗星不知死活地直撞地球,而它又足够大,那么很有可能会引发爆炸。
当年的我多么像一颗彗星啊,小小的彗星,而你就是太阳,我不知死活地撞向你,可是我不够大,还没靠近你,就被摧毁了。
摧毁后的我,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我,这个我,会遇见很多的人,会和不同的男生谈恋爱,会慢慢把你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