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死了，我爸不知道在哪里。”我说。

“嗯，和我差不多。我妈跟人跑了，我那个酒鬼老爸晚上经常不回家。我觉得我就是有一天死在外面他都不会知道的。”李莉冷漠地说。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聊了好多。从姐姐走后，我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这么痛快地聊过天。

她在附近的一所技校里读书。与我不同，她从小就是个不好好上学的坏孩子。抽烟、喝酒、打架她全都在行，在学校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大姐头。今天打她的那帮女生是学校里另外一伙不良少女，之前和她们为了争地盘约过架。今天晚上趁她回家时一个人落单，跑来报复她。

我也和她讲了我的过去，包括我从小被人抛弃的童年，意外去世的姑父、离家出走的姐姐，被朋友陷害导致失学的经过。我甚至和她讲了关于凌志的事情。

她听完我的讲述，从桌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她抽出一根递给我，我鬼使神差地接受了。她帮我点燃手中的烟，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根，我们两个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起来。

与第一次抽烟时不同，我已经逐渐习惯香烟的气味，有点苦有点涩，很像我的人生。

之后的日子里，我和李莉成为了好朋友。

没人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叫我“小白兔”，她说我的眼睛总是让她想到一只兔子。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称谓。

尽管在很多人看来，我是乖孩子，她是不良少女，但是我知道，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在她面前，我不用遮遮掩掩，不用像面对晨曦中学的同学那样，小心翼翼地戴着一副假面具见人。在她面前，我可以放松地做我自己。

我依旧帮那家川菜馆送外卖，从初夏到深冬，从深冬到新一年的夏天。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离开学校整整一年。

我尽量不让自己去回忆之前的日子，不让自己去想那些在我生命中稍纵即逝的人。每当我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时，我总会去找李莉。她会带着我以及她那帮小姐妹一起去酒吧买醉，去桌球室打台球，去舞厅蹦迪。我喜欢和她们在一起的日子。我也逐渐习惯在繁重的工作与香烟酒精中麻醉自己敏感的神经。

那天深夜，我结束一天辛苦的工作后，又如同往常一样，去李莉学校附近的“零点”酒吧找她和她的朋友们。

那天到场的除了她和她的小姐妹，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看到我来了，李莉兴奋地站起来招呼我：“小白兔！这边！”

我朝她挥挥手，随后便向她们一桌走去。

“宋佳！我给你介绍一下哈。这几个是今天晚上刚认识的朋友，”李莉指着那几个坐在我们包厢里的男生对我说，“今天晚上随便喝，他们买单！”

“好！”我对她笑了笑，和那几个陌生的男生随意地打了声招呼。

“你叫宋佳？”其中一个男生盯着我，好奇地问道。

“对啊，怎么了？”李莉帮我抢答到。

“你是晨曦中学的那个宋佳么？就是当年成绩很好却没有拿到奖学金的那个？”那个男生继续追问道。

我瞬间觉得自己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脸上烧得火辣辣地疼。我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搭理试图拉住我的李莉，转过身快步离开酒吧。

“小白兔，你等等我！”李莉从酒吧追着我也跑出来。

她一把拽住我，把我拉到旁边一个安静的巷子里。巷子里空无一人，寂静地让人害怕。

“小白兔，对不起。”李莉突然低下头，向我道歉。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没有想到那帮人里面有晨曦的学生。”她一脸歉意地看着我，“更没想到还有之前认识你的人。”

我紧紧咬着我的嘴唇，说：“没关系，不怪你。”

“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我那些小姐妹。”李莉又低下了头。

“莉莉，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敏感。”我说。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么痛苦的样子。”

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屈辱，颓唐地蹲下，捂着脸哭起来。

李莉蹲在我身边，抱着我一起恸哭。

深夜无人的巷子里，我们撕心裂肺的哭声显得尤为凄惨。

之后，我与李莉谁也没有再提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姐姐离开后，姑妈的病情越发严重。她大部分时候都会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有时候甚至连我和小妹都不认识。除此以外，她的自残行为也越发频繁。

我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再次带她去了医院。医生告诉我，姑妈的病情又严重了。像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最好身边一直有人看护着她，防止她做出过激行为。

但是小妹要上学，我要工作赚钱，我们两个白天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她。

李莉得知我姑妈的情况后，偶尔会翘课来我们家帮忙照看一下她。然而，大部分时候，我们只能留下她一个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