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自己的客房后,睡了一觉,这一觉我睡的额外香甜,我没有做梦,也没有梦到其他人。这是我八年来,第一次没有做梦。
待我睡醒后,我便草草的吃过午饭,跟随着影卫来到徒刑台下面,我听着影卫说,柳淳安答应我昨天对他所说的事情了。
这一日,望城依旧下着白雪,可满城的梨花却不再畏惧寒冷,一一开放了。
柳如林跪在刽子手面前,对着下方的乐意着笑了笑。一如他与乐意着初见时一般,温润如玉。
我记得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柳如林也未想过要骗乐意着,伤害乐意着的。
他也曾在知晓柳诚毅野心时,脱离柳家,他也曾为乐意着放弃过世家公子的名头,只是,父母之恩,不可不报。当他父亲选择用柳氏一族不下三千人的性命威胁着他帮忙的时候。
他被他父亲劝服了,他在那一刻选择了亲情,暂时放弃了爱情。
他本以为,待所有的事情解决后,他便能牵着乐意着的手,相守之老。可是,有些事,远远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有些事,一旦做了,那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得发生改变。
这一日,邢台里的雪地,添了一抹红色,柳如林将脑袋伸到木桩上,嘴角依旧是一丝浅笑。
只见柳如林嘴角微动,用着自己的嘴唇,与着乐意着最后道了三个字“对不起”。
柳如林死了,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因为我还没有让他看见柳氏一族的人自相残杀。
不过,我想,我对他的惩罚也是够了。
因为,当柳如林不再是柳如林时,当柳如林只是江湖里的白玉郎君时。那么,白玉郎君的心中从来没有了柳氏家族,他只有他最深爱的,送他梨花树枝,清秀绝尘的女子。
影卫对着我说道,柳如林他在我离去后,曾对着柳淳安说道:他很累,他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了。
柳如林对着柳淳安道:他这辈子亏欠乐意着的实在是太多了。
柳如林对着柳淳安道:他希望在他死去后,柳淳安能放过乐意着,给乐意着自由。
那日柳如林对着柳淳安说了许多话语,结果也终于劝服了柳淳安。
可其实我想他之所以会同意死去,绝不是他同柳淳安所说的那些话语,累了,倦了。而是:因为我最爱的姑娘恨着我,恨得想见着我死,所以,我就真的让别人当着众人的面杀了我。
柳如林是带着痛苦,带着绝望离去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日,乐意着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是因为我,发觉了他在门外,是我故意逼着乐意着说的,是我故意让乐意着大声说出,好让他听到。
柳如林死去的这一日,乐意着站在台下,一眨不眨,却又出奇的没有哭泣,也没有惊呼。
乐意着她见着了柳如林离开时,对着她用唇语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对不起。
而那日过后,我见着乐意着她往深山里走去,我见着了她走进了尼姑庵内,我听见乐意着让那庵中住持,一刀剪下她的三千青丝。
我站在暗处,注视着乐意着的一举一动,记儿对着我道:公子,你不去与小姐道一句别离吗?
我摇了摇头,我想,我于他们二人之间,所有的恩怨,也算是扯平了。
其实,我也并非是不理解乐意着的。
我也知道当一个人喜欢那个人到了那种地步,却还是能为自己的家人,刺上自己最爱的人一刀,这从乐文若的角度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又从我的角度来说,乐意着她终归是心软了,而因着她的心软,我也终归是不能够,也不可能原谅她。
柳如林死去后,望城里下了一场大雪,这场大雪将望城里的梨花都给压散了。
而那属于他们过去,也都随着梨花埋葬在了雪地里。
初见时,都恰逢少年,一眼万年。
柳如林望着面前的女子,笑容满面,轻声说道:“原来姑娘你也喜欢这种诗词。”
女子闻言低下头,羞红了脸。
那日,他们都离开了自己的家族,在大云京都郊外,伴随着京都郊外里的梨花,一身红衣,对着天地三拜。
他们也曾住在茅草屋内,聊着属于他们的未来。
我站在竹林里面,伴随着漫天的飞雪,砍下一根竹子,用着自己所带的小刀,将这根竹子,做成了记忆中的竹板形状,随后我蹲下身,用手刨去雪地里的雪,我将竹板埋藏在雪地里的最深处,且伴随着一坛已经真藏了二十三年的女儿红,一同埋藏在了雪地里的最深处。
我道:“永王府里的女婿,按照习俗,都得喝上一坛,女子父母在女儿出生时亲手埋藏在酒窖里的老酒。这一坛老酒,是我来望城前,从酒窖里拿的。这坛酒,是舅父舅母在表姐出生时,埋藏在酒窖里的酒。”
女儿红,花雕,本是同一味酒。只是,女儿出嫁,则为女儿红,女儿若是半路夭折,又或许还未等到红装那刻,则为花雕。此酒,虽为同种,可是品尝起来,却是不同风味。
我先前在烟雨阁,对着乐意着,所闹着喝的,是二十三年的花雕,而我今日埋藏在雪地里的却是二十三年的女儿红。
毕竟,柳如林与乐意着成亲时,当年的内斗还未开始。
只是舅舅舅母不同意这门亲事,且在乐意着离家出走后,直接当做乐意着已经死了。
我让记儿准备好回望城的行李,记儿拿着那一日柳如林扔下的白色面具,还有乐意着刺柳如林一刀的匕首,对着我道:“公子,这两个东西也要带回京都吗?”
我轻微的摇了摇头,道:“这两个东西不用带,你看谁需要,就送给他们。”
记儿闻言,点了点头。
我坐在书桌前,手拿着毛笔,写上一行字,随后,从笼子里面,抓出一只信鸽,将这封信,绑在了信鸽的脚下。
我想,好戏应该要开演了。
柳如林死后,柳淳安曾将我唤到了烟雨阁中,问我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我那日浅笑着对着柳如林说道:“太子殿下该与我一同回京了。”
是的,什么事情都无需再做,只需要与我一同回京,因为私自回京,可是大事。
我不让柳淳安将已经和上官月谈拢的事情告诉柳诚毅,也不让上官月将大周的军队撤走。
柳淳安觉得这个主意有些危险,本想拒绝这个主意。
但是我却对着柳淳安道:“太子殿下,你除了利用这个法子,对抗圣上,便再也没有其他法子,能够让你在局势上胜过圣上的。”
柳淳安闻言有些犹豫,而我又紧接着道:“殿下,你想想你贵为太子,可是这次战乱,我大云毫无胜算,可圣上竟还是派你出征,对抗上官月,你说圣上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