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月华斋,等她回过神时已身在二楼坐在了冷空床边。她满脸泪痕望着沉睡冷空“现在就剩下你我了,言哥哥他不会再来陪我们。我之前就不该幻想可以同言哥哥一起长大,只盼着能这样默默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幸福就好,可如今连这样的期盼都成了奢望。”
红豆说完这句早已泣不成声趴在床边,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有的人生来就可拥有一切,就如秦臻儿一般,哪怕她心里再肮脏再丑陋还是可以拥有世间一切美好。可自己呢,从出生到现在最快乐的日子莫过于跟冷言在一起,他那样美好,那样善良,那样真心的待自己,不惜背着冷在天教自己练剑。
只是自己如今生死都系在冷在天手里,一举一动都如提线木偶一般,若是不从只怕冷在天会悄无声息的了结了她。一想到母亲和弟弟,红豆只能将眼泪擦干,不论怎样她必须坚持下去。
言哥哥,就当那是一场梦,如今该是清醒的时候,该是要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候了。
冷言这几日打听了有关凌云阁所有能打听到的往事,可就是与自己在石洞中看到羊皮纸上的描述没有一丝一毫关联,久而久之他也认为当年的一切就如红豆所言,无量宫用太仓剑法冒充了无量剑法,这样一想冷言不禁更加痛恨起无量宫的虚伪。他也更加相信这样的猜测才是对石洞中一切的最好解释,因此便也将这件事情放在一旁不再多想。
当他回过神来去找红豆时,一连五日红豆都让陈叔带话给冷言,说自己夜里着了凉不能见人,让他先别来找自己。起初冷言还将这话当真毕竟井水寒凉,红豆受凉生病在情理之中,于是他依着红豆的五日间都没有去找过红豆。可也私下里让陈婶带了许多自己在山下偷偷买的糕点小吃送到月华斋去,哄哄病中的红豆。
这日夜里他实在思念红豆,想起她那一张小脸更是辗转难眠,于是趁夜偷偷来月华斋探望。没想月华斋大门紧锁,他才明白这事不是红豆生病那么简单。他只好又如往常一般翻墙而入来到小二楼前,他见一楼大门紧闭二楼也无灯火,心中担心红豆难不成是病的厉害了,怕自己担心所以这几日才不让他前来探望?于是冷言抬手轻轻叩门“红豆是我,你的病怎么样了,我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芝麻酥饼,你开门让我进去,好吗,别教我担心你。”
红豆早已听到冷言脚步声,此时就站在一楼门内。她咬紧了嘴唇站在楼梯口旁,害怕啜泣之声被冷言听到。
冷言见无人应答,心中更加担心红豆身体,于是又轻叩几声“红豆,你还好吗?怎么连言哥哥也不见了,你再不开门,我可要闯进去了。”说罢手掌一翻就要运功破门。
红豆听见冷言动静,怕他冲动真的破门而入,到时候惊动了凌云阁只怕她和冷言都得受罚,于是忙出声道:“我没事,就是得了风寒咳嗽的厉害。之前已经让陈叔给你说过不让你来,你怎么还要来。”
冷言听红豆说话声音沙哑还带着颤抖,担忧道:“红豆,你开门让我看你一眼,只要你没事,我就离开。”
红豆走到门前一手扶上门框深情望向印在门上的身影,“大公子的病情总是反复,我如今又病着,若是再分心练剑给你做吃的。到时候大公子有个闪失,阁主不会饶了我的。你,你。”那句“不再见。”在嘴里徘徊打转许久仍然难以出口,可是回想起那一纸卖身契和母亲弟弟目光,她只能转身不再看冷言的身影,闭着眼狠心道:“你以后别来了。”说罢抬脚跑上了二楼,一头钻进被窝里无声的哭了起来,再不理会一楼被她这一句话惊到的冷言。
冷言听红豆这话里含着诀别的意味,心中升起一股心慌。自己跟红豆相处这几个月,他知红豆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将苦往肚子里咽的性子。他喜欢红豆,从把红豆救上山的时候就喜欢,在看到红豆望着自己一双如烟雾笼罩烟波弥漫将一切喜怒哀乐都隐藏的双眸时,他更是心中升起丝丝心疼想要守在红豆身边让她不再受伤害。因此这几个月他想尽一切办法让红豆快乐,让她脸上有了笑容。可如今,红豆这样决绝,他的一颗心便慌了没了方向。
他不想失去红豆,不想看着红豆每日里都是这般沉闷的过日子,他想让红豆每天都开心,想让那如桃花般干净的面容上每日都挂着笑意。一想到以后不能再跟红豆见面,他心中就莫名的烦躁。
他站在门外想了良久,望了一眼二楼的窗户,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弄清楚红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要保护她。
整整三个月,冷言没有再踏足月华斋一步。而这三个月冷言从陈叔陈婶那儿也了解了红豆为什么不肯见自己的原因。可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总不能什么事都父亲拧着来,因此冷言也只能先听话的按照父亲的意愿刻苦练功,好让父亲能不再多心自己与红豆还有来往,再私下找机会想办法来跟红豆见面。
这三个月,红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起初每天都还以为冷言会如往常一般来这里吃夜宵,因此还总是做了两人份的夜宵等着他。日子久了,看着那些剩下的冷却的饭菜,红豆才明白冷言不会再来,每日里她也只剩下伺候冷空洗漱,给他刺穴疗伤。
就连铁星瀚在的那十日,红豆依然情绪低落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铁星瀚将红豆的情绪看在眼中,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只能借着让红豆熟悉穴道医理的时候让她分心不再想那些烦心事。
铁星瀚在月华斋的最后一日时,红豆做了些烙饼装在了铁星瀚的包袱里,铁星瀚坐在冷空床边探了最后一次脉,起身走到红豆身前,还是禁不住问出口“红豆,这几日都是闷闷不乐的,可愿与我说说?”
红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只是低着头轻声道:“没什么。”铁星瀚见状只好拍了拍红豆的肩,猛然想起些什么忙道:“丫头,我这次会去镇上住几日,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给你家里人的。你不是说你家里还有母亲和弟弟?”
红豆听铁星瀚如此说,一时忘记自己这些天的难过,期盼的问道:“你要去镇子上?”铁星瀚点点头“无量宫弟子最近在终南山一带出现了几次,我得盯紧点,说不定能查探出当年究竟是谁害了冷弟。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你家在镇子上,你也有一年多没有跟家里人联系了,这次不如带点东西给他们,让他们安心。”
红豆听罢,想了半天却也不知该带什么东西。这里的一切都有陈叔按时按点的送过来,她出不了院落因此冷在天也并未给自己发过什么工钱,想到这里红豆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好带的,我修书一封让他们安心吧,大哥替我带去便是。至于我在哪儿,他们若是问起来还请大哥不要说出去,我怕给家里惹麻烦。我家住在东郊巷辛酉号,你到那里了问问邻居哪一个是聂家宅,他们都知道。”
铁星瀚没想到红豆不过让自己带一封信,望着红豆许久,答应道:“好,大哥替你带。红豆,不过大哥还要叮嘱你几句话。”
红豆见铁星瀚表情忽然严肃,也知铁星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铁星瀚向凌云阁方向瞥了一眼,眉头轻皱“你要小心冷在天,他为人不似冷弟父母那边光明磊落,他心机深沉不好对付。我总觉得他似乎跟无量宫有什么关联,只是我现在依然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听铁星瀚这样说,红豆忽然想起自己跟冷言在山顶发现的那一处洞穴中的东西,心中也起了疑,“铁大哥为什么会忽然怀疑阁主?”
铁星瀚分析道:“这几日我打听到一则关于冷阁主年轻时的秘闻,之前老阁主对外只说有冷空父亲这一个儿子,直到二十二年前一次武林盟齐聚洛阳之时,老阁主忽然带着冷在天出现,并告诉众人这是他的小儿子。那一次武林盟比武中老阁主以之前从现于江湖的十招太仓剑法所向睥睨,之后凌云阁才有了当年的辉煌。可是在这之前冷在天究竟在哪儿闯荡,却无人知晓,有人说是在西域游历却也没有具体的证明。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他之前究竟在什么地方闯荡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直到我来之前曾经跟踪过一名无量宫门人,偶然瞧见他腰间竟挂着凌云阁的令牌,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冷在天那些年是不是就待在无量宫或者与无量宫有关的组织里,如今这凌云阁会不会就是无量宫安插在武林盟的内线。因为冷在天除了会太仓剑法和无心剑法外,还会一门让人闻风丧胆的剑术——曼陀剑。只是无量宫行事诡异常常不按常理出牌,我们也很难在无量宫中安插眼线。更没有办法证实这曼陀剑究竟是冷在天所言是他在西域游历所创,还是无量宫中的武学。”
铁星瀚的推测,让红豆升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想也没想就道:“如果是这样,大公子的伤就很值得怀疑了,谁又有胆量在凌云阁的地界上伤了凌云阁少主,而又来去无踪呢?”铁星瀚双目一瞬间散发出迫人的寒意,望着红豆道:“不论怎样,我都要查清楚一切,若真是如此,我必亲手铲除这个祸患,替冷弟替那些被无量宫残杀的武林同胞讨回公道。”
红豆被自己的假设吓了一跳,见铁星瀚目光冰冷也知他心中定然也有这样的怀疑。铁星瀚沉默良久,接过红豆一直拿着的包裹道:“不论如何,你小心些。尽量不要再出这个院落,若是冷在天找你,你就顺着他的意,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发现。”
红豆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将石洞中的事情告诉他,那些东西都真假难辨,因此她只是点头道:“大哥放心,红豆明白。”说完,红豆便从自己床头边取出两页纸,开始专心的写信,可是这信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写的。自己提笔写了两行,可想说的话却并不知该怎么样表达,于是只好将纸揉成团扔在了一旁,随后又换了一页新纸写了“平安,勿念。红豆书”几个字,便递给了铁星瀚。
铁星瀚将信收好,望着红豆忍不住又拍了拍她的肩道:“丫头,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一夜正值初夏,冷言待众人熟睡之后,偷偷潜入月华斋,潜伏在二楼窗外,只见屋内灯火闪烁,红豆红着一双眼正就着微弱的火光缝补衣物。
他见状,推窗而进。红豆刚送走铁星瀚,心中正在想着冷在天的那些奇怪的行为,没想到冷言会忽然前来,乍见之下,心下慌乱打翻了矮几上的烛台,顿时间楼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红豆想起冷在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禁委屈的小声啜泣起来。冷言听着红豆的哭声,心里也是难过的揪作一团“红豆,你可还好?”
她听冷言如此问自己,忙擦了一把眼泪“就是生病了,你快些回去吧,免得被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