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美打了抖擞,向后退了几步,抬眼瞧见娘亲那模糊的身影直挺挺站在门口,横眉倒横的,像是等待已久。
心下当即明白娘亲已然知道了她今天的全部遭遇,之所以生气也不过是因为未能真正了解事情的真相,只听信了旁人的一面之词。其实,她才是今天真正的受害者。
关于这点,沈望美大可以理直气壮向爹娘解释清楚,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敢,做贼心虚地躲在外面直到天已黑透才不得已溜了回来,给人的感觉倒真像是真做了亏心事似的,这怎能不让娘亲生气?
直到此刻,面对娘亲质问仍如同犯了错般,只一味低头咬着唇不说话。
但沈望美从不说谎,因为她不会,所以只要被母亲逼急了,还是会把真相直述出来。
“不,不……我……没有……”好一隔了好一会儿,沈望美才嗫嚅着道。
“哼!”刘香草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砰”的一声,一根木棍重重落在了桌面上。
沈望美这才发现娘亲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大木棍,身子不自觉抖了抖。
邻居今儿告上门来,说沈望美偷猪,刘香草其实也不相信女儿会做出此等荒谬之事。知女莫若母,自己女儿有几斤几两她怎会不清楚?这个女儿胆小如鼠,连蚂蚁也不敢踩,哪有那个胆量?
不过实在可气,这傻丫头竟不会为自己辩白,还躲躲藏藏不敢回家,连想当众给她洗白的机会也没有。
本就忧心她相貌不好,再冠上这个偷窃之名,以后怕难嫁了!
原想教训她一顿,让她长点记性,可瞧见她那副可怜样登时心就软了。
“我没有偷猪。”沈望美因惧怕娘亲手里那根长棍,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我好心送回去,哪知他们竟诬赖于我……”
正说着,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
“那你也不能因此而去跳鱼塘?”
沈望美循声望去,发现娘亲身侧的桌子对面椅子仿佛坐着个男人,像是爹爹沈大树。
沈大树自见到沈望美那副容貌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会与众不同,后来得知她因长得丑而备受欺凌,虽十分痛心,却也无可奈何。
怎么能让她不受欺负?
总不能把那些欺负她的孩子都教训一顿,让他们不敢再欺负她?
他怎么说也是个大人,孩子的事他怎么能掺和呢?
再说了,把别人孩子打了,大人找上门又是一桩麻烦事。
那么把她留在身边让她少出去受点欺负?
这个方法他确实试过。但这孩子生来就好动,是关不住的。
像他们这样贫苦的家庭,整天各忙各的,总不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吧?
而她只要逮着机会就会溜出去,溜出去几乎都会一身狼狈回来。类似今天的事,不知重复多少回,她却似一点儿也不长记性,有事没事总要出去溜达几圈,仿佛生怕别人不欺负她。
沈大树无可奈何,唯自我安慰道,或许她的命就是如此,他该认命。
妻子刘香草似乎是一个不认命的人,对孩子的管教很上心。
有好几次他亲眼看到她一见灰头土脸的沈望美回来就不由分说一阵暴打,还有几次她仅仅有出门的迹象,也被逮着狠狠抽打了一顿。
但这孩子就如一块顽劣的石头,打骂似无济于事,都断不了出门的意图。
这孩子,在外面备受欺负也够可怜的,回到家还要挨打,沈大树看着怪心疼的。偶尔也会劝下妻子,虽然他也知道她爱女心切,恨铁不成钢,但万一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
是以每次妻子说要狠狠教训她,他都会在一旁旁观,以防气极下手过重伤着了她。
女儿是他的心头肉没错,更重要一颗负疚之心。——她之所以被欺负是长相的原因,而造成这个长相完全是基因。他不该把她生得这样丑,虽然他并不知道会把她生得这样丑。
所以他多少是有点责任的。所以他要尽量避免让她受伤。
今儿她又闯祸了,他知道妻子很生气。平常这个时候他早睡了,但今晚为了沈望美也跟着坐到现在。
“我是被仍进去的。”沈望美可怜巴巴道。
“哎……”刘香草重重叹息,一股心酸涌上了心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沈大树见状,也忍不住落泪。
沈望美见爹娘都哭了,忙上前安慰:“爹爹,娘亲,我错了!我下次再也敢了……”
夫妻俩闻言哭得更汹涌了。
错?她性子懦弱纵然有错,但她那为人所厌弃长相导致她恶运连连,又何尝不是他们的过?
可是他们又何尝愿意犯下这样的过?
他们也不知会有这样的过啊!所以说,这样的对错是无追究意义的,要追究就追究命运吧!
命运?刘香草此刻不禁想到命运。同时也想起她父亲说过的那句话。
她可能命里有这么一遭,只要过了便能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