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的时候整个利州城都陷入梦乡，偶尔走过打更的人，梆子声慢慢悠悠传得很远，透着令人心醉的安宁静谧。

高昌意坐在客栈的窗台上喝酒，屋内喝醉了的胡狼正呼呼大睡，偶尔翻个身呓语几句。

高昌意扫了一眼酣睡的徒弟，为他丑陋的睡相笑了笑，摇摇手中的葫芦，里面已经没多少酒了。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宁静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又到了要办事的时候。

他从窗台上跃下来，把酒葫芦放在桌上，随即脱掉外衣，露出紧束着身体的漆黑劲装。足有三尺七寸的长剑被紧紧束在背后，这样他行动起来便如猫一般敏捷且无声无息。

今夜月色不是很好，空中飘着一群群深色云块，这为高昌意提供了不少便利。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叶家闲月山庄的大概情况，并顺利找到了叶家家主叶文昌的书房。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叶文昌的书房仍旧亮着灯。这间书房靠在议事大厅背后，四周都有人把守，显然是叶老爷子正在做什么重要的事。这一次高昌意没有像在厉府里一样挂在窗外偷听，而是在叶家护卫轮班的时候找到机会直接跳到房檐下的横梁上，像只猫一样在交错的梁木中潜行，通过空旷漆黑的议事大厅靠近叶文昌的书房。

叶家议事大厅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后面的书房，表面上两者之间隔着很厚的木板和帘幕似乎是两个完全独立的空间，但是其间的声音确是可以清楚传递的。本来这间书房是叶家监视议事大厅的场所，但由于这栋建筑四周都比较开阔，十分便于把守，叶文昌也时常在这里处理一些机密之事，只是他可能没想到会有人胆敢利用这一点，在议事大厅中偷听书房里的谈话。

高昌意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通音的口子，小心翼翼将耳朵贴了过去，书房里的一切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便都落入他耳中。

叶文昌和罗柠在密谈。叶醇曾经说起过自己父亲这奇怪的癖好——他认为重要的事都会放在半夜来谈论，说是夜里才不会有人来干扰。

他们似乎已经谈了一会儿了，叶文昌的声音中已经透露出一些凝重：“罗小姐的意思是？”

罗柠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件事，是罗家对不起叶家。”

叶文昌没有说话。他是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像江书怀一样有些的书卷气，但体型要胖上许多，穿着打扮也十分考究，头发和胡须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目间隐隐有一家之主的威严。他看着罗柠的时候，罗柠不自觉地低了低头，感觉到极大的压力。

“叶家可能真的有一匹云罗，当初叶、罗两家联姻之时，罗家送来的聘礼……”罗柠很快说不下去了，低着头甚至不敢看叶文昌。她现在十分尴尬，不知道该继续说下去还是赶紧跪地请求原谅，她感觉的对面叶家家主的目光正在变化，给她的压力越来越大。

过了许久，叶文昌才端起茶碗，用波澜不惊但已经开始严厉的声音问道：“罗小姐可否说清楚一些？”

“是。”罗柠不敢违抗，回答道，“二十多年前罗家，包括家父在内的三兄弟争夺家主之位，罗家一些老人害怕因此扯上云罗的秘密，便想着悄悄将其藏起来，就说被贼人盗走，免得给家族带来危机。他们把此事交给当时的家主，也就是祖父定夺，可是祖父也找不到很好的办法。恰逢家父和家母成婚，于是祖父……”说到这里，罗柠忽然起身向叶文昌跪下：“罗柠知道此事是罗家不对，特向叶先生请罪。可是罗家并无刻意陷害叶家的意思，这个秘密连罗家也没什么人知道。祖父只在家父担任家主之时告诉过家父一人，家父也仅对大哥提起过。大哥已经失踪快两年了，没想到会给叶家惹上这么大的麻烦，还望叶先生原谅！”

“原谅？”叶文昌冷然笑了一声，“原谅一词说起来不过两个字，可要赔上的可是我叶家数百口人的性命。罗小姐，你认为在下该如何是好？”刚才听罗柠带回的议会内容他已经震惊万分，却没料到真正的重点现在才出现。罗家害叶家面临灭门之灾，他这个家主还真是很难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