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他还是说话了。
“酒儿,我与你母亲兄妹一场,既然这是她最后的心愿了,我也理应成全。”
罢了,又沉默良久,似是做了什么慎重的决定。这一刹那,我敏锐的嗅到了一丝算计,只是他笑的和蔼柔和让人失去警惕。
“这样吧,你在此许下誓言,今生今世不与大梁为敌,不负大梁王室,心系南梁,如若违背,如焚蚀骨,孤独终老,我便放你走。”
那时我还不知道誓言对我这一脉的重要性,母亲也从未提及,只是觉得这誓真是阴狠毒辣,我心中好似预料到了什么,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想到。
我学着江湖书中的样子,竖起二指,学着他的口气把话又复述了一遍。他似是很满意的笑着点头,笑的越发柔和。口中只不断重复两个字,不错不错。
这也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不得不说,不亏是我母亲的哥哥,年轻时应该也是那般英明神武万中无一,只是现在只剩周身那股化不开苍劲。
我知道,这南朝的皇帝,已经老了。
我觉得没我什么事了,也该走了,可是当我背过身刚迈开步子的时候却听身后人道“酒儿,可否唤我一声舅舅。”
我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丝想笑。
“奴婢出身卑微,自是承担不起的,容奴婢告退。”回身行了个宫礼,转身告退,从头至尾没有再看他一眼。
只是他那沉沉的叹息我却听的一清二楚“阿随不认我这个兄长,祝儿不认我这个父皇,连你也不认我这个舅舅。”
“酒儿,记住,不管如何,你都是我们大梁的郡主,比所有人都来的高贵!”他在后面轻唤,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韧。
这这句话,却深深的印入了我的脑中,在往后很长的时间里,这句话就成了我挺直脊梁走下去的支撑。
而后,我回了阿娘的寝宫,带上了她生前留给我的包裹与发簪。
宫门口,钟离宴果不其然在等着我。
他还是背着他的那把檀木琴。
他牵着马对我笑,迎上我,俯下身替我解开了脚腕上的枷锁。抬起头对我说“从今往后,你便自由了。”
钟离宴无疑是好看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隽秀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
只是看到这张脸,我便对期盼已久的世界瞬间失去了兴趣,眼里再容不得其他。
如此,我便跟随他,山河别过,似是人间。
——有酒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