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什么时辰了？”我问道。

“大概未时了。”

“这么晚了……”

“小姐若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吃完饭，去外面走走吧，大伙准备着巫神祭祀，想来也算有趣的。”夏檀建议道。

“可以。”我散漫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直到夏檀拿着盐让我起来洗漱时，我才懒懒的起身。

一口稠粥入喉，滋味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就连侯府里厨娘的手艺也没这么好。这么久，只喝过她泡的茶，却不曾尝到她这般好的手艺，也真是可惜。

“如此好的手艺，却从不曾见你下过厨给我尝过，直到今日才尝到这样好的味道，可见我在你心里终究是不重要的。”我一口尝毕，抬起头满脸伤情的瞅着夏檀，拿着陶制小勺颇有些不满的搅着碗里的粥。

“下厨的活计是轮不到我们这些贴身丫鬟做的，今日不过是只有我一个可以伴着小姐的人，若我不做，再没人为小姐做了，此刻休要怪我。”夏檀说着，又盛出一碗来，坐到我身边，也吃了起来。

我瞥见她被热气蒸红的脸颊，心里一阵暖意，想来，此时虽算不得苦，但，夏檀与我，早算的上是同甘共苦了。

市上的热闹还未褪去，人们又忙碌了起来。

“把那木材收拾好了，抬到社王庙去，可不能迟了……”

“……这一年又不知得勾了多少男人去……”

“可住嘴，让男人们沾沾气运也是好事，咱妇人家，能说道个什么……”

各色的人，各样的言，繁杂的入了耳，究竟分辨不出祭祀是喜是悲。

“……爹……我不去……爹啊……”突兀在喧哗里的哭腔分外惹人注目……

可惜，似乎除了我一人，竟无人在意。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拉扯着一个身量瘦弱的女孩，而那女孩，一只手死死抓着门框不放。

“……跟了巫神娘娘，什么好落不着，偏在家跟着你娘受苦，何必呢？”那男子一边拉着，一边还不忘劝道。

我愣愣的看着，摸不着头脑，也没底气去管这番闲事。

夏檀见我住了步，也顺着我的目光望去，见此，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朝我解释道：“小姐不必疑惑，每年祭祀，巫神都会收些女孩子，替补上已经老了、跳不动祭祀舞的巫女，通常将自家孩子送去的，往往会得到一些补贴。”

“若如此好，这女孩又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呢？”我看到那女孩眼底的悲怆，以及那氤氲在眸里的水雾。

“……人……各有志吧。”夏檀勉强的笑笑，我捕捉到的，却是不愿跟我多做解释的神情。

“那，就少不得我去救一救这孩子了。”我故意这么说着，作势就要上前。

“可别再惹麻烦了……巫神祭祀这样大的事，如何容得人去亵渎？小姐若真想得知内情，就先跟我去旁边的茶馆坐下再说。”夏檀忙拉住我，耐着性子劝道。

我望了望那女孩满是泪痕的脸，又看了看夏檀满脸关切的神情，思量一番，终究还是同意了夏檀的提议。

简易的草棚下，几张竹席，几张案几。

浓郁的茶香随着朦胧的雾气四处散开。

“客官，您的茶。”伙计端上两碗清茶来，随后便利落的走开了。

夏檀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情？”我低头将茶碗往前推了推，掩饰着自己的急切。

夏檀微微一愣，随即将身体往前倾了倾，在我耳边轻轻道：“……巫女们跳完祭祀舞后，男人们便会用钱币献给自己看得上的巫女，如此……过上一夜，而且巫女们是不能拒绝的，不然，巫神便会将她赶走，一旦被赶走，往往过不了一天，就会暴毙。”

听完这番言语，我不禁暗暗心惊，看来，这便是妓院的前身了……

我立即站了起来，朝着方才那女孩的地方寻去，独留夏檀在原地不停的唤着我。

我如何能让这样的事，在我的眼前发生？

我早已疲乏了现代的见死不救，现在，我只要我自己，只做我自己。

人来人往的街道，眼前匆匆而过的皆是无关路人，而那女孩的身影，我竟是再也搜寻不到。

“……姑娘……找人？”从方才那女孩所在的房门前，走出了一个中年妇人，她见我四处张望，不禁开口问道。

“不知大婶方才可见过一个哭闹的女孩子？”我朝她问道。

“……那是我女儿……”妇人的神情有些无奈，随即又道：“……不知姑娘找她何事？”

我望了望四周，发现确实无法再寻到那女孩了：“……本想买下她做我的丫鬟，既然已经跟了巫神，那……再没了办法了。”

“……唉。”那妇人轻轻叹了口气，又抬头朝我苦笑了一下，便转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