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云经意择了一口宝刀,且是那开刃十余年、锋刃依然的旧刀。他提着这口刀不请自来,扣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夏元生端坐正厅,连茶都未给这位不速之客看上一盏。端王无义已然令他心灰意冷,帝王家的心思,他早该看透了。
“夏老将军,小王有礼了。”
安景云鞠手施作一礼,夏元生置若罔闻,自顾斟饮一杯闷酒,眼皮也不抬一下。
前者不知缘由,权当是上了年岁耳朵背了,听不真切。于是又毕恭毕敬,弯腰双手捧着刀,高声道:
“老将军,小王有礼了!”
夏元生被他吓了一跳,手中酒杯一晃亦洒去了许多,惋惜道:
“末将耳不聋眼不瞎,四殿下这是做什么……白白糟蹋了一杯好酒!”
“夏将军莫要心急。待听完本王所言,您定顾不上这美酒,只记得这份美差了。”
“哦?”夏元生睨了对方一眼,仰首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不屑道:
“那末将且听听,睿王殿下送来的,是何等的美差。”
安景云不慌不忙直了直腰背,随手搁下了那口沉甸甸的宝刀,这才兀自提袍落了座,道:
“今日早朝,父皇命昭率兵招安武林,昭王为表决心也立下了军令状。满朝文武交口称赞,本王却以为实在不妥。这昭王武功如果姑且不提,单说他这百病缠身的命格便不足以胜任。何况他久居庙堂,对江湖一窍不通,能否与武林各门各派交好都尚未可知,如何谈得上招安一说?倒是夏老将军您……”
他言及此处一顿,举起双臂一震卷起衣袖来,继续道:
“本王略有耳闻,将军您在入朝为官之前曾也是威震一方的英雄豪杰,行侠仗义,美名远扬。若由您出面,定能叫武林中人信服,诚心诚意归顺我大楚朝廷。”
“睿王好算盘啊!”夏元生冷笑一声,“要末将去听昭王调遣,替他建立功勋,委实窝囊得很!混不如在此渴饮烈酒,了此残生也罢。”
“将军此言差矣。将军贵为开国功臣,在朝中德高望重,其一收人敬仰,二者也遭人嫉恨。民间有俗语,道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将军就不怕府上少了来往的王公贵胄,朝堂之上却多了巧言令色的奸佞小人吗?”安景云言罢,本能地错开视线望向院中,他头一回与这老匹夫打交道,自然也怕撞一鼻子灰。但于今之计,乃是棋行险招,不能借此坑害安景行,就势必成了为人作嫁,要昭王在朝中的处境愈发如鱼得水。
他在赌,赌夏元生的忠心,与野心。
果不其然,夏元生闻言缄默良久。这话不中听得好,字字诛心,可一字不差俱是一等一的实话!
归隐田园并不是一条好出路,至少,对于他这样的武将而言不是。
半晌,他终于肯站起身来,走到对方跟前:
“承蒙睿王殿下提点,为大楚尽忠,末将——义不容辞!”
安景云大笑开怀,也起身与人相对,道:
“将军老当益壮,乃是我大楚之幸!事成之后,本王定向父皇奏明,为将军官复原职,再同那龙骧小将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