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这骁瘟亦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只是百病缠身,总是面色苍白,呛咳不止,瞧着全不似个习武之人。可与之深交才知,原来这病鬼不大年纪,心思却通透得很,世情百态也看得比旁人透彻,现下拜在鬼面侯门下亦属无奈之举。二人一见如故,直恨不能皆为异性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
可惜当时他不知此人正是当朝昭王,亦不知自己日后会受制于人,助纣为虐,为了活命去游说七星堂同鸠峰联手攻打鬼域。
易千机凭借一己之力化解鬼域与七星堂仇怨之后,他也曾有心来寻骁瘟将那些苦衷说个明白。然而鬼域中人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见面便要取他性命。
倘若不是得了消息,道红梅傲雪钗乃是鬼面侯所夺,又亲眼所见那东西被夏南雁饰在发间,他也断然不会出此下策,又来算计骁瘟。倒是今日一见,若非先认出了陈瑰月,断然不会将那白衣胜雪,长身玉立的翩翩佳公子认作是安景行。他记忆里的骁瘟,总是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件好衣裳,多是穿着粗布的旧褂子,见外人时才换上鬼面侯遣人为他缝制黑衣黑袍。那时骁瘟不过一十七岁,不论旁人如何冷眼相待,都是一副温和模样,见者如沐春风,忍不住想要与之结交。
可说寥寥数年,竟也练就了一身精明隐忍,刻薄强干的好本事。从前穿黑亦是出淤泥而不染,于今一席白衣,却又与淤泥何异……
“张老板,请罢。”
安景行已然备好了马,张玉伶自然不愿多耽搁,飞身上了马扬鞭即走,直奔城北而去。
安景行目光一凛。这方向是皇城,莫非,易千机乃是为安怀信所擒?
他策马赶上,陈瑰月却调转了方向。适才她已在自己与安景行身上种了引路蛊,此番怕是这玉面书生居心叵测,她还得先回府去取了无锋剑前来,总归是骁瘟没有用折扇杀人的本事,若真缠斗起来,怕要吃了亏。
可她这一回身,远远便瞧见一人一马疾驰而来,身形高挑,器宇不凡,可不正是江南剑神杨继朗!
先前听安景行言说此人去了北关寻百里凛约报仇,不想遭旁人捷足先登;后又协助东樾阵前杀敌,夜闯北乾地牢,救了他一命;眼下偏还是这剑神现身此处,追着那两人而去。若说尽是巧合,未免缘分太盛,巧得蹊跷!
她一时也顾不上取剑,扬鞭催马跟在三人后头。
不多时快马入了死胡同,四人四马站定,张玉伶见了杨继朗,不由得笑弯了眉眼,道:
“杨剑神肯出手相助,张某感激不尽!”
杨继朗面不改色,却不再似平日里那般凶神恶煞,道:
“你我兄弟,不必言谢。”
安景行见他二人来言去语好比故友叙旧,原本不愿打搅,可他四下环顾全不见人影,徒有三面生了苔的青砖墙,便不得不出言询问道:
“前辈带晚生来此处,可是赏墙的?”
张玉伶闻言嗤笑一声,下了马向前走了三步,复又向后退了五步,众人前头一堵高墙竟缓缓打开一道缝来。他道:
“骁瘟切莫忘了,易千机有这等好本事。要见他,你还须得多留心才是。”
“贤弟此言差矣。”杨继朗纵马而前,经过张玉伶身边时便伸了手将人提上马背,回头瞧了瞧安景行与陈瑰月,讥讽道:
“有心之人,难入鬼域。”
“你二人可真算得上是狼狈为奸!”陈瑰月不甘示弱,倒是安景行不怒反笑,与她道:
“罢了。剑神与张老板心思深沉,究竟是名门正派、正人君子,你我如何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