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澜安顿好母亲,又出去找了一圈的房子。年三十就快近了,苏意澜没办法,心中又闷的慌,还是要回老家去,一是看看爷爷奶奶,自他死后,自己就没回去看过。以前是心中不快,现在上完大学了,波波折折的也经历了一些人间冷暖,是时候回去看看了;二来这是蒋婵出走后第一年在家过年,她是是要面临众亲戚朋友的逼问的,农村里妇人多,是非多,过年了,大家也闲,是非更多,蒋婵当年不堪其扰终日郁郁寡欢就是因为这些,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的;三呢顾铭这两年跟自己说过的话数来不过寥寥数语,这就是当初说喜欢不是两三天的人,如今又爱着谁家姑娘呢?回去看看才能放心呢;最后走亲访友的也要替母亲把面儿抹开,那个年代,老一辈人的心里,离婚还是好大的事情,反正大家都习惯了女人就该忍耐,去把这面儿抹开了,妈妈好回去,自己也跟着看有没有其他的招儿想想,毕竟这一家三口以后的吃穿用度还不是件小事,苏意澜此时恨起自己来,怎么还没毕业呐,拿什么养他们呢?
安顿好的第二天苏意澜就先回去了,她在姨妈家是待不下去了,他死前说的那番话,那个模样,让苏意澜只要多待一分钟,内心都仿佛受到了鞭挞。也好,她先去探探路,母亲她们三个随后再来。
苏意澜打算先去看蒋婵,顺便看看退伍回来的哥哥。
哥哥和女朋友在b城的镇上开了家服装店,甜甜蜜蜜的,苏意澜倒像个外人。吃过晚饭,苏意澜就借口出去,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慌着要去打麻将,哥哥对妹妹说:
“意澜,你看我们这里也住不下,我送你去旁边宾馆,你先去住一晚。”
苏意澜看了看哥哥的眼睛,蛮陌生的,毕竟当时要去参军的时候众人都知道了,自己还只能听别人说,他对未来嫂子的温存还是暖的,转而向自己的时候,比外人还客气还小心呢,那个夕阳西下牵自己的手回家那个寒冬腊月身体为梁背为墙给自己一个容身的窝儿人还是不见了。苏意澜有些失落,硬气的笑着说:
“不用,我朋友就来接我了我去他家。你送我到车站就好,他在那里来接我。”
哥哥半心半疑的看着自己,终究没说话。
苏意澜坐在摩托车上,看着前面载着自己的哥哥的高大背影,是陌生了好多呢!宽了,阔了,也不是自己的了。苏意澜拿出电话:
“这哪有酒店或者宾馆,干净点的,便宜点的?”
“车站过去一点有一个,离车站比较近,你去那里吧!”
“好的,谢谢!”
下车的时候哥哥问“你朋友要到了吗?”
“快了,刚发了信息!”说着苏意澜拿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苏意澜摇了摇唇,又说:
“你回去吧,我朋友就快到了。”
“要不,我陪你等他?”
“不用,我都这么大了,你快去吧!姐还等着你回去打麻将呢。”
哥哥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苏意澜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半天,深吸了一口气,也转了身。
其实,哪来的什么朋友来接啊,不过是今天过来时候车上临时认识的一个人盯着自己看了半天,苏意澜觉得莫名其妙,两人才聊了起来。
第二天苏意澜起来的时候,简单洗漱了一下,按照蒋婵的吩咐买了好些菜才坐了车去她家。
蒋婵还是红着脸,睁着眼对她笑,苏意澜还是不敢看她的脸,一如既往。
“明天顾铭要来a城,我们去那里找他。”
苏意澜正递着砖,听到他的名字,仍然如惊觉一梦。
“你家这房子还没修好呢?”
“没事,慢慢修,有我爸妈呢,这是他们的老本行了!”
苏意澜看了一眼叔叔阿姨。饱经沧桑的脸好像比前两三年见他们时老了好多。苦守了一年多,僵持了一年多,熬白了双鬓,还是熬不过那些人啊!苏意澜的心里有些感慨,自古官民不相斗,一斗,胜负早就定了,不过是早点执行还是晚点执行的问题。昨天阿姨还拉着苏意澜讲了半天,起初一起僵持着各想各法的几家伤的伤了,抓得抓了,最后熬不过,还不是一家家的,跟着就来了。这就是现实,这才是明明昭然若揭而掩之的现实啊,所谓人艰不拆,苏意澜没懂里面的多少意思。也不想真正去懂那些所谓的意思,她想起艾青写过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苏意澜看着身边铲着石灰水泥的蒋婵,想着这一家人,坐牢的还在坐牢,出走的出走,归来的时候,家没了,乡音散了,故土也改了,现在的这个房子再修再补不过是幢冰冷的物器。苏意澜突然觉得有些悲观了,老人常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气儿,三五十年后过百年后这不也是一面热气腾腾的乡音味吗?苏意澜立起身来,看着满目荒夷,山重着山不见车来,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路还是新修的,窄窄的,像条没长大的银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