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红疯了一样笑道：“别做梦了，我不会去的。”

孙嬷嬷道：“大娘子，让我跟品兰好好跟她说说吧，许是您这样和颜悦色的跟她说的，她便听不进去。”

孙嬷嬷提起簪红的头发，簪红只觉得头顶仿佛要撕开了一般，她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嘶吼出声音来，可这种剧痛，让她实在忍不住。孙嬷嬷将她拖到了门外，品兰在门口，恶狠狠的看着她，忽然苏亭锦站在台阶上，冷冷的道：“母亲，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簪红听见这个声音，努力想掩盖住自己的狼狈，却怎么也藏不起来。她慢慢的向后挪了几步，试图藏在别人身后。可苏亭锦却在他的身旁停下了，她可以看到他绣着云纹的鞋面，还有银线绣边的衣摆。

“母亲，你答应过我不再动私刑，这又是为何？”

秦氏平淡的说：“这个丫头犯了事情，总要惩戒惩戒以正家法。”

“那请问她犯了什么法？”苏亭锦铁青着脸道。

“这是内宅的事情，你也要张口吗？”

“母亲！你为何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在我小时候，你绝不肯这样对一个下人？”

秦氏冷笑一声：“你是读书人，这不是你管的，我跟你事情，我们去正屋说。孙嬷嬷，品兰，把这的个丫头拖走。”

苏亭锦仿佛极其失望，随即便高声道：“我看谁敢？”

簪红心里一直有个人。

她常常摸自己头上那朵花，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喜欢打扮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喜欢偷偷在脸上匀点铅粉，这样会显得脸白净，涂嘴的胭脂她买不起，便用凤仙花的花瓣洇湿再兑些羊脂，做出来的香膏，涂在脸上，会有些泛着霞色的红，脸上的颜色很是娇艳。管家的嬷嬷不太喜爱她，她们眼里，下人就该老老实实整整齐齐，像她这样又弄香膏又弄脂粉的，虽然不犯忌，但不成体统。

说实话，体统簪红也不知道是什么。

漂亮，能干，这两样不就足够了？可是不仅管家嬷嬷不喜欢她，就连一起干活的人也不喜欢她。她们虽然不给她使绊子，可总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新鲜的花比绒花好看。她的针线活是最好的，她还会扎绒花送给别人，可是那些人拿了她送的花，转过身就会跟别人骂她是小贱人。不过，被骂又怎么样，只要是下人，总免不了挨骂，挨一句骂，不疼不痒，也不作数。她扎了很多绒花，但她只喜欢戴鲜花。

因为有个人，在她被责罚的时候，站出来说：“头上戴一朵花又如何？并没有碍着你们的事情。”还给她起了新的名字：簪红。她不大识字，却一直记得那句诗：唯有裁花试簪红。

眼前的很多景象模糊了起来，簪红突然大叫道：“别留下我。”随后，晕倒在了苏亭锦脚边。

“母亲，这位女使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责罚吗？她难道无父无母？她难道没有姊妹兄弟？若今天纹若躺在这里，你又该当何如？”

“亭锦，你不糊涂，她这么个女使，你若今天为她出头，想想外面的风言风语。”

“毫无悔改之心，言语重要，还是一个人的性命要紧？我不惧流言，人我带走便是。”

苏亭锦向外面喊了一声，他的小厮跑进来，将满嘴是血的簪红背了起来。苏亭锦冷笑了一声道：“你不是我的母亲，你为何会变成了这样？还有长姐，她也并未对不起你什么？”

秦氏板着脸道：“我在你眼里，早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了，我也不怕再变得更坏，你愿意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

苏亭锦拂袖而去。

秦氏感觉后背，有些发冷。

是的，这就是他为之计深远的儿子。

一个人如果众叛亲离，是不是就该是她这样？丈夫背弃她，儿子憎恶她，家族抛弃她，嫡亲的姐姐拿她算计……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成王败寇，现在的自己，处境如此之艰难，那又怎么样呢？出嫁的那天，就算对着公主的牌位磕头，她也告诉自己了，这辈子，不能哭，得笑。别妄想从别人手里的得到，只能自己去争，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