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花在一旁听着,就又插上说:“秀英姐,你找的那位新郎一定是好的了?”
秀英叹了口气说:“好不好我并不知道,又不是我去找的,爹娘说好便由了他们罢了。”
这灿花一听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不是不准包办的么?自己不同意就由不得他们,什么爹娘不爹娘。要是对我这样做的话,谁答应就谁去好了。”
这时秀英苦笑了一下说:“灿花,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些事在里面是有很多难处的,哪能事事如意,处处称心的呢?”
灿花还待说下去时,却被她姐仁花拦住了话头说:“人活着不懂的事多着呢?哪里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以后慢慢地学着些。”
秀英本来是想出来找个伴,散散心中的郁闷,想不到话题无意中,又绕到了她心中的忧结处,不由得败了她的兴。於是,她勉强地和仁花姐妹俩又聊了一阵后,就告辞回家去了。
在过年喜庆的数日内,多数人家走亲访友,迎来送往地热闹着,而成德兄弟俩却大多数时间窝在家中。家里的来客也不多,只是住在城里大姨妈的小儿子,在初二那天拎着礼品来古村看望成德的母亲,他是成德的表弟,是成业的小表哥。
成业在县城读书的九年,就住在大姨妈家中,和小表哥同床而睡抵足而眠的。他比成业大两岁,但在学校里只比成业高一届,因为成业是七岁上学的。成德他母亲在娘家排行老二,所以小表哥称呼成德的母亲叫:二姨妈。
自那天小表哥来了一趟之后,这两三天内也没有其它的亲朋来走动过,成业也无事不出门,天天一吃过饭就去楼上看书。他觉得这正是读书的好机会,他必须抓紧这过年的几天时间专心地攻读,别让光阴无缘无故地溜过去,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这一点成业明白得很。
成业心中牢牢地铭纪着,有一册书开卷的首页上,印着的几句话:……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的?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不应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应碌碌无为而羞耻,……成业始终抱着宁可学而无用,不可不学而无用的想法。他觉得在年轻时候奋斗过了,努力过了,就是学了的知识终身无可用之处,哪怕是一辈子老死田间也无怨无悔。如果真的到了告别人世而去的那一刻,他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父母的哺育和培养。虽然他无声无息地走完了一生,虽然他一辈子没有实现父母对他的期望,但他此心可鉴问心无愧,没有“枉向红尘走一遭”。
而成德这几天来,每当拈笔抄书时,好像集中不了注意力,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在拉扯着他的心,他时不时地停下笔来默坐一阵。但这手中的笔一停下来,他那竭力屏蔽去了的情感,立刻像潮水般地向他心中汹涌而来,霎时间灌满了他的整个脑袋,只觉得脑袋越来越大,胀得他承受不了。成德面对着眼前的书和笔记本发懵,他手中的笔也不知何时,已经偷偷地滑落在桌子上面。
成德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他的脑海中哪里还能容得下,书中的只言片语,有的只是那秀英伏在他肩上轻轻的抽泣声。而此时的抽泣声,又好像被扩音了似的不断地放大,在他的脑海中轰鸣着,波澜奔腾激荡起伏。
成德咬咬牙力图想让这狂澜平息下来,他知道不能为此事而颓废。可是,这一切难道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吗?人是由命运来安排的吗?成德不相信命运,事在人为嘛。可是,他又有点不明白,做人却会碰到“事不可人为”的事,而他又实实在在地碰上了,这是事实并非诳语。
有人常说遇上了倒霉事,而成德却遇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真是:想说不能说,想道无法道,想舍舍不得,想做做不了,想诉无处诉,想让让不开,想哭不敢哭,想随随不了,想恼何处恼,想笑怎么笑?只得将咸,酸,苦,辣,辛这几种味儿,一股脑儿地向肚里咽。可惨的是甜在哪里?甜在何方?他成德并未尝到过甜的味儿,知道么?甜在梦中藏着呢。成德坐无心思,闷闷不乐地过了一阵子,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后,自己知道再也无法将书继续抄下去,便收起书本放进抽屉中下楼去了。